同一时间,美国,内华达州,“虚空之城”片场附近的一处峡谷。
安雅·泰勒-乔伊感觉自己的肺部像是被灌满了沙子,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刺痛。
正午的沙漠,是一个巨大的、毫不留情的烤箱。气温,已经超过了四十摄氏度。空气干燥到似乎可以被点燃。
她正靠在一块被太阳晒得滚烫的岩石阴影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身上那件简单的灰色工装背心和长裤,早已被汗水完全浸透,紧紧地贴在皮肤上,勾勒出她因为这段时间的训练而变得愈发紧实、充满力量感的身体线条。
不远处,安娜·李正站在一块凸出的岩石上,拿着一个望远镜,专注地,观察着远方的地貌。她似乎完全不受这严酷环境的影响,整个人,像一株生长在沙漠里的、顽强的的沙地柏,安静,而又充满了生命力。
过去的几天里,安雅·泰勒-乔伊以一个“建筑爱好者”和“《无限的回响》影迷”的身份,很轻易地,就接近了这位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天才设计师。
安娜·李对外界的防备心,几乎为零。当安雅·泰勒-乔伊能够准确地说出她设计稿里,某个建筑的灵感来源是扎哈·哈迪德的哪一件早期作品时,安娜·李立刻就把她,引为了知己。
今天,安娜·李带着她,来到了这片连片场工作人员都很少涉足的区域。
“这里,是‘虚空之城’的边缘地带。未来,会有一个叫做‘拾荒者聚落’的场景。”安娜·李放下望远镜,对她说,“他们是一群被主流社会放逐的、以捡拾和改造废弃科技为生的流浪者。我想在这里,建造一个,完全用垃圾和工业废料堆砌起来的、像蚁巢一样的地下迷宫。”
安雅·泰勒-乔伊看着她那双在沙漠的阳光下,依旧亮得惊人的眼睛,心中,第一次,对“塔纳托斯”交给她的任务,产生了一丝动摇。
这个人,太纯粹了。
纯粹到,让她觉得自己身上那套经过精心伪装的谎言,都变得肮脏。
“听起来很酷。”安雅·泰勒-乔伊挤出一个笑容,声音因为缺水而有些沙哑。
“是吧!”安娜·李从岩石上跳下来,兴奋地走到她面前,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水递给她,“你来看这个!”
她打开自己手腕上的一个便携式全息投影仪。
一道蓝色的光幕,投射在空气中。光幕上,是一个结构极其复杂、充满了后启示录风格的建筑模型。
“这是我昨晚通宵画出来的草图……”
就在安娜·李兴致勃勃地,向她展示自己的新设计时。
距离她们大概两公里外的一处山脊上。
一个同样穿着沙漠迷彩的男人,正透过高倍率狙击镜的瞄准镜,一动不动地,观察着她们。
瞄准镜的十字中心,始终,稳定地,锁定在安娜·李的眉心。
监视者的耳机里,传来了指挥部冰冷的声音。
“‘女祭司’已成功接触目标‘工匠’。初步评估,‘工匠’毫无防备,心理模型符合‘高度专注型艺术家人格’。渗透方案第一阶段成功。”
“保持监视。在下一个指令下达前,绝不允许,出现任何意外。”
“明白。”监视者低声回答。
他的手指,就搭在扳机上。只需要一个指令,他就可以在0.5秒之内,让那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天才的大脑,变成一蓬绚烂的血花。
与此同时,空中堡垒“伊甸园”,核心研发区。
工藤静香看着眼前那片巨大的、由亿万行代码组成的绿色数据流瀑布,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她的脸上,带着连续数日不眠不休后的极度疲惫,但她的眼神,却是一种燃烧殆尽后的、明亮至极的平静。
“成功了……”她身旁的田中健,摘下头上的脑机接口,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直接跌坐在了地上,喃喃自语。
在他们面前的全息光墙中央,一个虚拟的、代表着“神话一号”终端的图标,和另一个代表着“伊甸园”量子计算中心的图标之间,一条金色的、由无数细小数据包组成的、稳定的数据桥梁,已经成功建立。
“Alpha版‘云-端协同算法’,编译完成。”
“压力测试开始。模拟一千万个终端同时接入请求……”
光墙上,代表着数据流量的曲线,瞬间,冲上了一个天文数字般的峰值。但那条金色的数据桥梁,只是轻微地闪烁了一下,便立刻,恢复了稳定。
“延迟……低于0.01毫秒。”
“服务器负载……百分之十二。”
“无数据包丢失。”
看着这一连串近乎奇迹的数据,整个研发中心里,爆发出了一阵压抑的、劫后余生般的欢呼。
他们做到了。
他们用十天的时间,完成了一个足以颠覆整个行业的、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工藤静香没有欢呼。
她只是抬起手,对着空中,轻轻一点。
一封加密邮件,被发送了出去。
收件人,只有一个。
【陆远】
邮件的内容,也只有一句话。
【神之‘钥匙’,已为您铸造完成。】
…………
夏威夷,“摇篮”岛。
四十八小时,像一场短暂而又不真实的、被阳光与海浪浸泡过的美梦。
在这两天里,永恒少女的五个女孩,经历了她们此生从未想象过的奢华。她们在私人沙滩上追逐嬉戏,任由清澈得像玻璃一样的海水,没过她们的脚踝。她们乘坐着只有在电影里才见过的、流线型的私人游艇出海,在甲板上喝着冰镇的、刚刚从热带雨林里采摘下来的椰子汁。她们享受着米其林三星主厨为她们量身定制的、每一餐都绝不重样的美食。
一切都美好得,像一个被精心编织的谎言。
第一天,Lisa和朴彩英的兴奋达到了顶点,她们的手机相册里,塞满了各种角度的自拍,每一张照片里的笑容,都灿烂得像是夏威夷的阳光。金智秀则沉迷于那个拥有整面墙落地窗的私人音乐室,里面收藏着全世界所有最顶级的录音设备和乐器。
只有李知恩和Jennie,在短暂的新奇过后,变得越来越沉默。
她们会并肩坐在无边际泳池旁,看着太阳一点点沉入海平面,将天空染成一片绚烂的橘红色,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们心里都明白,这场盛大的、仿佛永无止境的假期,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那短暂得令人心慌的平静。
第四十八小时的最后一分钟,当时钟的数字,从23:59,跳到00:00时。
一场真正的、无声无息的风暴,降临了。
五个女孩房间里所有的嵌入式屏幕,都在同一时间,亮起了那个熟悉的、由光点构成的神话logo。
【认知重塑模块,正式启动。】
【任务一:基础信息采集。】
【请各位于十分钟内,换上房间内备好的感应服,前往位于地下一层的‘认知实验室’。倒计时开始。】
屏幕上,一个冰冷的、血红色的数字,开始以秒为单位,无情地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