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美国纽约曼哈顿,一家不对外开放的顶级私人俱乐部内。
俱乐部位于一栋百年历史的褐石建筑的顶层,没有招牌。内部的装饰,维持着上世纪初的、带有浓厚英伦风格的古典样貌。深色的胡桃木护墙板,散发着被岁月浸润过的光泽。空气中,弥漫着顶级雪茄、陈年威士忌和旧皮革混合的、象征着权力和财富的气息。
那个被称为“魁梧男人”的华尔街巨头,正舒服地陷在一张巨大的、深红色的切斯特菲尔德沙发里。他穿着一件手工定制的格子呢睡袍,手中,把玩着一只空了的、出自格伦凯恩的水晶闻香杯。
在他的对面,那个“年轻男人”和“瘦削男人”,正围着一张古老的棋盘,进行着一局似乎已经持续了很久的国际象棋。
“将军。”
年轻男人移动了象牙雕刻而成的皇后,平静地说道。
瘦削男人的国王,已经无路可退。
“漂亮的杀局。”瘦削男人并没有因为输棋而懊恼,只是欣赏着棋盘上的残局,赞叹道,“用一个看起来无关紧要的‘兵’,撬动了整个侧翼的防守。这很像我们这次对‘伊卡洛斯’在中国的布局。”
“那个退休的中国将军,就是我们向前推进了一格的‘兵’。”魁梧男人放下酒杯,接过了话头,语气里,充满了志在必得的轻松,“那片土地的否决,只是第一步。它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他的现金流会因此出现缺口,他的合作伙伴会开始动摇,他在中国政府那里的信誉,也会大打折扣。”
“当一个国家的权力核心,开始怀疑你的忠诚度时,你的商业帝国,就只是建立在沙滩上的城堡,无论看起来多么宏伟,一个浪头就能将它拍碎。”年轻男人抬起头,看向魁梧男人,补充道。他的眼神里,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如同外科医生解剖尸体般的、冰冷的客观。
“那我们的‘女祭司’呢?”瘦削男人问道,他指的是安雅·泰勒-乔伊,“她和‘工匠’的接触,是不是可以进行到下一步了?”
“不,还不到时候。”年轻男人摇了摇头,“‘伊卡洛斯’比我们想象的,要更警惕。现在让‘女祭司’有任何异动,都可能会暴露。我们需要等,等他因为日本那边的事情,而真正感到焦头烂额的时候。”
“根据‘塔纳托斯’传回的情报,他似乎非常看重那个叫工藤静香的技术主管。神话游戏,是他整个‘元宇宙’构想的现金牛和技术基石。只要我们能掐断那里……”魁梧男人露出了一个残忍的微笑,“他就会像一头被砍掉了前腿的公牛,再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已经通知东京方面了。”瘦削男人说,“日本政府承诺,会在一周内,以‘国家经济安全审查’的名义,冻结神话游戏在日本的所有资产和研发活动。”
“很好。”年轻男人重新将目光,投向了眼前的棋盘。
“伊卡洛斯想用他的‘钥匙’,去开启一个属于他的新时代。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他打开门之前,毁掉他所有的锁。”
他拿起自己的一枚黑色城堡,放在了棋盘的边缘。
“把那座远在天边的、虚无缥缈的‘虚空之城’,彻底,变成他帝国崩塌的……坟墓。”
…………
美国,内华达州,“虚空之城”片场,总指挥部。
深夜的沙漠,静得可以听见星辰在天穹之上,缓慢移动时发出的、细微的摩擦声。
陆远刚刚挂断了与陈静姝的通话。
他并没有因为“神话之城”在中国遇到的阻碍而有任何情绪波动。那片土地,他要定了。只不过,猎人捕猎的方式,需要稍微改变一下。从一开始简单直接的“购买”,变成了更为有趣的、关于“价值定义权”的博弈。
这让他感觉更好。
过于顺利的征服,总是显得乏味。真正的乐趣,在于将对手的“将军”,变成自己棋盘上的“小兵”。
他踱步回到那张巨大的工作台前,指尖在全息屏幕上轻轻划过。一个庞大而复杂的、如同神经网络般的生态系统构想图,在他面前缓缓展开。那是基于“云-端协同算法”的、神话元宇宙的完整蓝图。游戏、电影、社交、金融……所有的一切,都将在这个由他定义规则的世界里,无缝地融合。
这才他真正的“神话之城”。
江城的那三千亩地,只是现实世界里的一个物理入口。一个……锚点。
就在他沉浸于自己宏伟的构想时,那台纯黑色的加密卫星电话,再一次,无声地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朴志勋”的名字。
陆远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上的时间——韩国时间,凌晨四点。
这个时间点的紧急来电,通常只意味着一件事。
麻烦来了。
他接起电话,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询问早餐想吃什么。
“说。”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朴志勋压抑着极度焦虑和恐慌的、嘶哑的声音。
“老板!出大事了!”他的呼吸非常急促,像一只被猎犬追赶了很久的兔子,“就在……就在半个小时前,我同时接到了金融服务委员会(FSc)和公平贸易委员会(Ftc)的紧急通知!”
“我们的账户……神话娱乐在韩国的所有银行账户,都被冻结了!理由是……涉嫌‘恶意并购’和‘不正当市场竞争’,他们要对我们收购Star Forge一案,发起最高级别的反垄断调查!”
朴志勋的语速极快,几乎有些语无伦次。他能想象得到,电话那头的他,此刻一定是脸色惨白,冷汗直流。
对于任何一家在海外运营的公司来说,被当地最高金融监管机构和反垄断机构同时盯上,并且在凌晨时分被突击冻结全部资金,这无疑是一场足以致命的、毁灭性的打击。
这意味着,他们不仅所有的商业活动都将陷入停滞,更代表着,他们在韩国的政治靠山,已经失灵。他们被抛弃了。
陆远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他甚至从旁边拿起那杯早已冷透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