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内的空气,仿佛在那一瞬间凝固了。
相良千雪呆呆地看着他,大脑一片空白。她觉得眼前的男人,简直荒谬到了极点。一个在寺庙里避世等死的、被家族抛弃的女人,去竞选首相?这是连三流小说都不敢写的剧情。
“这不可能。”她下意识地反驳,“我没有任何政治背景,没有任何派阀支持,我……”
“你会有的。”陆远打断了她,“我会让你有。神话集团遍布全球的媒体网络,会把你塑造成新时代的圣女贞德。我手里的资本,可以为你买通所有需要打点的关节。至于派阀……”
陆远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残酷的笑意。
“在绝对的民意和实力面前,他们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主动围上来,跪在你的脚下,祈求你的恩赐。”
“我甚至,可以说服立花幸村,让他和他整个革新党,都成为你最初的支持者。”
听到这里,相良千雪那颗冰封的心,终于,被彻底震撼了。
让立花幸村,那个刚刚亲手扳倒了自己父亲、如今在日本政坛如日中天的男人,反过来支持自己?
她终于意识到,陆远不是在说疯话。
他是在陈述一个,他有能力实现的、恐怖的计划。
“代价呢?”她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不可能无缘无故地,为我做这些。你要什么?”
“一个承诺。”陆远伸出一根手指,“当你成为日本第一位女首相后,我需要你任命立花幸村先生,担任经济产业大臣。”
相良千雪的瞳孔再次收缩。
她瞬间就明白了这步棋的狠毒之处。这等于是在立花幸村这头饿狼的脖子上,提前套上了一根项圈。让他永远只能屈居人下,为她,也为陆远服务。
“还有一个呢?”她追问道,她不相信条件会这么简单。
陆远看着她,沉默了片刻。然后,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她耳边炸响。
“还有……从今天起,我会成为你身边,最亲密的……盟友。”
这个“盟友”的定义,是如此的模糊,又如此的……充满了占有欲。
它意味着,她的未来,她的权力,她的一切,都将与这个男人,深度绑定。
她将从父亲的牢笼里逃出,转而,走进一个由陆远亲手为她打造的、更大,也更华丽的……金色囚笼。
相良千雪没有立刻回答。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那身洁白无瑕的和服。她想逃离这个肮脏的世界,想在这座寺庙里,安静地腐烂。
但这个男人,却用一种她无法抗拒的方式,将她重新,拖入了更深的漩涡中心。
并且告诉她,你不仅不能腐烂,你还要,在这片废墟之上,加冕为王。
这究竟是救赎,还是……更彻底的诅咒?
她不知道。
“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陆远站起身,没有再看她一眼,“三天后,如果你不召开记者会,那么你将永远失去这个机会,继续留在这里,做一个等待凋零的废物。”
“相良小姐,记住,我从不给人第二次机会。”
说完,他便转身,从容地,离开了这间弥漫着死寂与疯狂气息的茶室。
只留下相良千雪一个人,在那片冰冷的榻榻米上,身体,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
同一时间,东京,赤坂,革新党总部。
立花幸村刚刚结束了一场党内的庆功会。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胜利者的意气风发。扳倒相良正明,比他预想的还要顺利。清和会内部的分裂,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现在,整个日本政坛,都在讨论,谁会是下一任的经济产业大臣。而他的名字,被提及的次数最多。
首相的宝座,似乎也已经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为自己倒了一杯上好的响30年。琥珀色的酒液,在水晶杯中散发着迷人的芬芳。
就在他准备品尝胜利的果实时,桌上的那台黑色加密手机,发出了“叮”的一声轻响。
是一条来自“L先生”的加密讯息。
立花幸村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他放下酒杯,拿起手机,解开了那串复杂的密码。
讯息很短,只有寥寥数语。
【立花先生,恭喜。为庆祝我们的初步胜利,我为您准备了一份礼物。我决定,支持相良家的那位大小姐,竞选下一届的日本首相。希望您届时,能慷慨地,出任她的经济产业大臣。】
“啪!”
立花幸村失手打翻了酒杯。
价值不菲的威士忌,洒满了名贵的木质办公桌,但他却浑然不觉。
他的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一种混杂了震惊、暴怒,与……深深恐惧的骇然。
他以为自己是与魔鬼共舞的屠龙者。
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只是魔鬼丢给新宠的、第一块垫脚石。
他看着窗外那繁华的东京夜景,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他意识到,陆远那种人,从来不会和任何人“合作”。
他只“拥有”。
…………
2029年,4月下旬,相良正明宣布辞职的前一天。
京都,俵屋旅馆,“晓翠”别院。
陆远给予相良千雪的三天“考虑时间”,只过去了不到四十八个小时。
这两天里,陆远真的就像一个前来度假的富豪,将外界那场足以让整个日本政坛天翻地覆的风暴,彻底隔绝在了俵屋旅馆古老的墙外。
他每日清晨在庭院中散步,欣赏着雨后青枫那洗净铅华的翠色;午后则在茶室里,悠闲地翻阅着旅馆私藏的古籍,从《源氏物语》到川端康成的《古都》;傍晚时分,他会品尝着由旅馆第十一代主人亲手制作的怀石料理,仿佛一个对政治和商业都毫无兴趣的、纯粹的美食家与鉴赏家。
秦岚每天都会将最新的情报告知于他——相良正明的困兽犹斗、立花幸村的步步紧逼、清和会内部的激烈争吵……但陆远听完后,往往只是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便挥手让她退下。他似乎完全不担心相良千雪会拒绝他的“提议”,也丝毫不关心这场政治斗争最终会以何种方式收场。
就好像,他只是在等待一个早已预知了结局的、必然会发生的结果。
直到第三天的上午。
秦岚走进茶室,将一台平板电脑,无声地,放在了陆远的面前。
“老板,开始了。”
平板电脑的屏幕上,正实时转播着一场在京都大仓酒店的和式宴会厅“晓云之间”紧急召开的新闻发布会。
镜头前,无数的闪光灯汇聚成一片刺眼的白色海洋,麦克风组成的丛林从四面八方伸向会场中央那张空荡荡的、铺着白色桌布的长桌。来自日本乃至全世界的数百名记者,将整个会场挤得水泄不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了紧张、期待与躁动的气息。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走到了长桌后。
不是那个在媒体上被千夫所指的相良正明,而是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人。
相良千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