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0年,秋末。北半球的暑气已经散尽,但全球政治与经济的“高烧”,却丝毫没有退却的迹象。
美国内战,已经持续了整整四个月。
这场最初被所有人认为是“速战速决”的武装政变,如今已演变成一场血腥而又漫长的消耗战。安雅·泰勒-乔伊领导的“新美利坚”,与坚守中西部的联邦政府,沿着密西西比河一线,构筑了数千公里的漫长战线。双方投入了数百万的兵力,动用了除核武器外的一切现代化战争手段,将大片的土地化为焦土。
芝加哥的摩天大楼在炮火中化为钢筋废墟,圣路易斯的拱门下堆满了尸体,新奥尔良的港口被水雷彻底封锁。超过五百万平民流离失所,千万级别的失业人口冲击着本已脆弱的社会秩序,全球的粮食、能源、金融体系,都因这场战争而濒临崩溃。
世界,陷入了一片混乱。
但在这片全球性的混乱之中,有一个地方,却仿佛世外桃源般,保持着惊人的稳定与繁荣。
那就是华国。
在这场风暴来临之前,因为一份堪称“神之预言”的风险评估报告,华国高层提前做出了“外收拳头,内练筋骨”的战略决策。
当美元霸权随着内战的爆发而事实性崩溃,全球资本疯狂出逃时,华国以最坚决的态度,选择了与美元体系“硬脱钩”,并以前所未有的力度,推动国内经济的内循环。大量的海外资本,为了规避风险,疯狂涌入这个唯一稳定的大国市场。
在短短几个月内,无数“卡脖子”的技术难题,在近乎无限的资金支持和神秘的“外部技术援助”下,接连被攻克。国产光刻机、高端航空发动机、生物制药……一个个过去需要数十年才能完成的产业升级,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接连实现。
失业率降至历史最低点,股市走出了史无前例的独立牛市,民众的生活水平不降反升。
在这个灰暗的时代,华国,成为了全世界唯一的光。
而点亮这道光的人,正是江城市长,陈静姝。
是她,在那场决定国运的最高层会议上,第一个提出了“内循环”的战略构想;是她,在那份至今仍被列为最高机密的预警报告里,精准地预测了美国内战的每一个节点。
在民众眼中,她就是那个拨开迷雾、力挽狂澜的“天选之人”。她的声望,早已超越了任何一位政治人物,达到了一种近乎“信仰”的高度。
这一切,都为她铺平了最后一段道路。
2030年11月初,首都。
这一天,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蓝色套裙,长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脸上带着沉稳而又温和的微笑。她站在无数闪光灯前,从那位满头白发、眼神中充满期许的老人手中,接过了那份沉甸甸的任命书。
从一个地方市长到高层领导,她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这在华国数千年的官僚体系历史上,是一个前所未见的奇迹。
但所有人都觉得,这一切,都理所当然。
一个全新的时代,似乎就要在这个女人的手中,正式开启。
陈静姝并没有去参加任何庆祝晚宴。在结束了所有官方流程后,她推掉了所有的邀约,独自一人,来到了这里。
这里是她父亲生前最喜欢散步的地方。深秋的庭院,显得有些萧瑟,金黄的银杏叶落了满地,空气中带着一丝凉意。
她换下了一身官服,穿上了一件米色的羊绒大衣,就那么一个人,安静地,沿着湖边的小路走着。
她的表情很平静,没有刚刚登上权力高位的喜悦,也没有面对未来的紧张。她的眼神,如同眼前这片波澜不惊的湖水,深邃而又沉静。
她知道,从今天起,她的人生,将不再属于她自己。她走的每一步,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将影响这个国家,乃至整个世界的未来。
这是一种难以想象的、沉重的压力。
但她也知道,自己并不孤独。
在她的身后,有一个男人,正站在云端之上,安静地注视着她。他给了她通往这个舞台的阶梯,也给了她足以承载这份压力的、无与伦比的力量。
她在湖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台外观普通的手机。这不是她的工作手机,而是那台只有陆远知道号码的私人电话。
她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拨出那个号码。
她只是打开手机,翻到了相册里,那张唯一的、不是工作照的照片。
那是几个月前,在伊甸园,陆远发给她的。照片上,陆远正抱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在阳光下的草坪上,笑得像个孩子。
陈静姝看着那张照片,脸上那份威严与沉稳,在这一刻,悄然融化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夹杂着羡慕、向往,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的笑意。
她轻轻地,用手指,摩挲着屏幕上那个男人的脸。
“……等我。”她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道,“等我帮你,把这个世界,变成你想要的样子。”
说完,她收起手机,脸上的表情。
她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宁静的湖水,然后转身,毫不留恋地,向庭院外走去。
夜幕,开始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