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崎港,如今已不再是那个单纯的贸易港口,而更像是一座巨大的兵营。
并没有那一根根冒着黑烟的烟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日夜火光冲天的铁匠铺和兵工厂。
虽然没有蒸汽动力,但张伟在大明就已经熟练掌握的**高炉炼铁**和**炒钢法**,在这里被简单粗暴地复制了出来。数千名日本工匠在黑旗军的监视下,日夜不停地打造着标准化的胸甲、战刀和枪管。
正厅内,张伟正擦拭着一把刚刚出厂的燧发短铳。
李乘风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神色有些慌张:“大人!麻烦来了!京都那边来人了!”
“哦?”张伟吹了吹枪口的铁屑,“德川家康派兵来了?”
“不是兵。”李乘风压低声音,“是‘座’商。京都豪商公会的代表,角仓了以。他带了整整三十艘船的浪人,封锁了我们通往大阪的航道。”
“说是……说是长崎的货,坏了日本的规矩。以后所有的生丝、白银、军火,必须由他们京都商会‘统购统销’,否则片板不得下海。”
“统购统销?”张伟笑了,笑得有些冷,“这老东西,是看我们打完了西班牙人,想来摘桃子了?”
“大人,这角仓了以在幕府根基深厚,更是垄断了日本的朱印船贸易。要是跟他硬碰硬,恐怕会引来全日本大名的围攻啊……”李乘风毕竟是文官出身,骨子里还是求稳。
“围攻?”张伟站起身,将短铳别在腰间,“李先生,你在大明做官做久了,习惯了讲规矩。但在这里……”
他大步向外走去:“……拳头,就是规矩。”
……
码头上,气氛剑拔弩张。
三十艘挂着“角仓”旗号的关船,横亘在航道中央,将大明株式会社的商船堵得严严实实。
码头栈桥上,一个身穿华丽丝绸和服、虽然年过半百但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的老者,正坐在一把太师椅上,身后站着两排手按太刀、杀气腾腾的浪人武士。
这就是角仓了以,日本战国末期最大的红顶商人。
“张大人,久仰。”
见张伟带着人走来,角仓了以连身都没起,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老朽是个直人。大明株式会社在长崎搞得很大,我很欣赏。但是,日本有日本的商道。”
“你们的钢刀,太锋利;你们的银子,太多。这让京都的大人们很不安。”
角仓了以伸出三根手指,语气傲慢:“第一,交出炼钢的秘方,由我们公会接管兵工厂。”
“第二,石见银山的产出,七成归公会,算作你们的‘保护费’。”
“第三,解散那什么‘黑旗军’。长崎的防务,由幕府接管。”
“只要答应这三条,张大人依然是我们的座上宾。否则……”
他身后的几十名浪人齐刷刷向前一步,发出震耳欲聋的喝声:“杀!!”
周围的日本苦力和商贩都吓得瑟瑟发抖。在他们眼里,京都的豪商那就是天,是连大名都要给几分面子的存在。
张伟静静地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转头问身边的林道乾:“林经理,咱们的船队,最近是不是缺‘练手’的靶子?”
林道乾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可不是嘛,张董。弟兄们刚换了新炮,正手痒呢。”
角仓了以脸色一变:“张伟!你敢?!我可是拿着幕府的特许状!你敢动我,就是向全日本宣战!”
“宣战?”
张伟终于笑了。他从怀里掏出那枚已经没什么电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角仓老先生,你搞错了一件事。”
张伟猛地拔出腰间的短铳,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砰!”
一声爆响。
角仓了以难以置信地捂着胸口,鲜血从他华丽的丝绸和服上渗出。他瞪大了眼睛,指着张伟:“你……你……”
“我不是来跟你们做生意的。”张伟吹了吹枪口的硝烟,声音响彻整个码头。
“我是来……征服的。”
随着枪声响起,码头四周的货箱突然被推开。
无数身穿胸甲、手持连发弩(大明带来的技术改进)和燧发枪的黑旗军士兵,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涌出。
“杀!!!”
这不是斗殴,这是屠杀。
那些拿着太刀的浪人,还没冲到近前,就被密集的弹雨和弩箭射成了筛子。
与此同时,港口外传来了隆隆的炮声。
那是林道乾指挥的舰队,以及那几艘被修复的西班牙盖伦船。它们侧舷的重炮,对准了那三十艘堵路的关船,发出了怒吼。
“轰!轰!轰!”
木屑横飞,火光冲天。
那些原本用来耀武扬威的关船,在重炮面前脆弱得像纸糊的玩具。
张伟跨过角仓了以的尸体,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他走到栈桥尽头,看着那片燃烧的海面。
“李先生。”
“在……在!”李乘风双腿打颤,他没想到张伟真的敢杀人,而且杀得这么干脆。
“拟一道檄文。”张伟的声音冷酷如铁。
“发给九州所有的诸侯大名。告诉他们,角仓了以勾结海盗,意图破坏长崎贸易,已被我‘正法’。”
“另外,告诉他们……”
张伟缓缓抽出身侧那柄用石见银山第一炉钢水打造的战刀,刀锋直指京都方向。
“大明株式会社,即日起,接管九州全境防务。”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不想死的,三天之内,带着‘投名状’(兵马粮草)来长崎见我。”
“我要去京都,找那位德川将军……好好聊聊‘规矩’。”
风暴,从这一刻起,不再来自海上。
而是来自这个男人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