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过窗棂，裹挟着酒后未散的燥热，还混着城外尸体焚烧后刺鼻的焦臭，在房间里缓缓弥漫。
江晚星指尖悬在半空中，下方的光幕泛着冷冽的光，一行由狐族秘术加密的血色小字，像一根淬了冰的针，精准刺破了永安城大捷带来的所有浮华与喧嚣 —— 妖皇未死，已入魔界。
短短八个字，信息量却重得让江晚星后背瞬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妖皇没死，意味着苏媚的复仇之路远没到尽头，她这个 “客户” 的终极任务还悬在半空。而 “已入魔界” 四个字，更是让事情的性质彻底变了味。这不再是妖族内部简单的皇权更迭，而是把另一方更混乱、更具侵略性的势力也牵扯了进来。
更关键的是，这消息是苏媚发来的。苏媚还在青云宗，能拿到如此隐秘的情报，说明她的情报网已经初步铺开，但反过来想，这也意味着她可能已经暴露在某种看不见的危险里。
江晚星的脑海中，那张由客户、敌人、盟友交织而成的大网，瞬间变得清晰又复杂。妖皇、魔界、萧辰，这三者之间，会不会已经有了联系？
她几乎能肯定，答案是 “是”。萧辰早就投靠了魔界至尊，妖皇战败后走投无路，去魔界寻求庇护与力量，这是最顺理成章的逻辑链。而一个共同的敌人 —— 她和她的客户网络，足够让这些失败者抱成一团取暖。
原本还算明朗的局势，一下子变得波诡云谲。
“江长老？”
门外传来秦绝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显然，他察觉到了她气息的瞬间紊乱。
江晚星深吸一口气，指尖一动，将光幕彻底关闭，所有翻涌的惊涛骇浪，都被她重新压回心底深处。
“没事，” 她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平静，“准备一下，我们天亮就走。”
门外的脚步声顿了顿，随即传来一声简单的回应：“好。”
清晨，第一缕晨曦刚把天际染成淡红色，城守府外已经站满了人。楚瑶带着陈忠等一众将领，早早等候在那里。
她一夜没合眼，眼下的青黑比昨日更重，但精神却异常亢奋。永安城的战后重建、兵力整编、民心安抚…… 无数事情等着她处理，可她还是亲自来送行了。
“江长老，不多留几日吗？” 楚瑶的语气里满是真诚的挽留，“永安城虽残破，但楚瑶愿倾尽所有，款待恩人。”
江晚星看着她，一夜之间，这个亡国公主身上那种属于上位者的气度，又凝练了几分。
“宗门有急事召回，不得不返。” 江晚星找了个无可挑剔的理由，话锋一转，又叮嘱道，“永安城百废待兴，你身上的担子不轻。大炎王朝吃了这么大的亏，短期内不会再有大动作，但你要小心他们的渗透与刺杀。”
“我明白。” 楚瑶点了点头，转身从陈忠手中接过一个沉甸甸的储物袋，递到江晚星面前，“这是昨夜清点出的战利品，还有从城中富户处‘借’来的一些灵石。不多，是永安城的一点心意。”
江晚星没有推辞。她清楚，这是楚瑶在用另一种方式，宣告她 “共治” 的诚意。指尖接过储物袋，神识扫过，里面除了灵石、丹药，还有不少大炎军队制式的兵器甲胄。
“这些兵甲，你留下。” 江晚星把储物袋重新递了回去，“你的军队需要扩充，这些东西比灵石更有用。”
楚瑶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感动。她瞬间明白，江晚星这是在告诉她，比起眼前这点蝇头小利，更看重永安城未来的发展。这种被信任、被投资的感觉，远比任何空口许诺都让她心安。
“好。” 楚瑶不再矫情，收回了储物袋。她看着江晚星，郑重地行了一个大楚王朝的古礼，声音坚定：“江长老，保重。楚瑶在永安，静候佳音。”
江晚星微微颔首，随即转身，带着秦绝和十名弟子祭出飞剑。十二道流光冲天而起，很快便消失在天际。
看着远去的剑光，陈忠走到楚瑶身边，低声道：“公主，这位江长老…… 真是深不可测。昨夜那‘共享天下’的许诺，她竟能不动声色地推掉。”
“她不是推掉，是看不上。” 楚瑶的目光深邃，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嘲，更多的却是昂扬的斗志，“在她的棋盘上，我大楚的万里江山，或许也只是一枚比较重要的棋子罢了。陈将军，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只有让这枚棋子变得足够重，重到她无法忽视，我们才有真正和她谈条件的资格。”
归途上，疾风在耳边呼啸，气氛和来时截然不同。
那十名内门弟子，看向江晚星的眼神里，已经充满了敬畏与狂热。他们亲眼见证了一场几乎不可能的翻盘，也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与壮烈 —— 而这一切的核心，都是这位看似平静无波的年轻长老。
江晚星没理会他们的目光，她闭着眼，看似在养神，实则心神早已沉入平台，飞速处理着各种信息。
她给苏媚回了讯息，让她暂时收缩情报网，隐藏好自己，绝不能有任何异动；同时，她又联系了林墨，让他立刻开始研究能克制魔气的丹药，以备不时之需。
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仿佛她不是在千里高空上飞行，而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处理文件。
秦绝始终飞在她的侧后方，他能清晰感觉到，从永安城出来后，江晚星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紧迫感，比之前更重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清楚，一定有大事要来了。
“还有多久到初一？” 江晚星忽然睁开眼，开口问道。
秦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问的是约定去妖界的日子，连忙回道：“还有两天。”
“嗯。” 江晚星应了一声，再次闭上了眼。
两天，足够了。
回到青云宗，江晚星立刻解散了队伍，只对那十名弟子下了一道封口令 —— 永安城之事，不许泄露半句，违者后果自负。
弟子们噤若寒蝉，连连应是，转身快步离开。
遣散众人后，江晚星直接回了云海峰的静室。她没急着休息，而是先盘点起了自己的 “资产”。
此次永安城之行，消耗了一张珍贵的跨域传送符，但成功保住了楚瑶这条高潜力线，还解锁了永安城的未来税收分成 —— 从长远看，这笔买卖很值。
她打开平台商城，目光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中飞速扫过。妖界之行危险未知，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隐匿符（高级）】：可完美隐藏人族气息，在妖气浓郁之地效果更佳。兑换价格：3000 气运值。—— 兑换。
【百毒不侵丹（妖界特供版）】：可免疫妖界常见瘴气与毒素。兑换价格：1500 气运值。—— 兑换。
【妖语通晓（临时）】：可在十二个时辰内，无障碍听懂并使用妖族语言。兑换价格：1000 气运值。—— 兑换。
一连串的兑换操作，气运值像流水般花了出去，江晚星却毫不在意。这些都是必要的投资，没什么好心疼的。
做完这一切，她才盘膝坐下，开始打坐，恢复这两天消耗的精力。
两日后，初一。
万妖岭，位于青云宗以西八百里，是一片连绵不绝的原始山脉。这里因常有高阶妖兽出没而得名，寻常修士绝不敢轻易深入。
江晚星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万妖岭的外围。她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衣物，脸上戴着一张普通的木质面具，遮住了大半容貌。
指尖捏碎高级隐匿符，符箓化作一道微光，瞬间融入她的体内。下一秒，她身上属于人类的灵力波动和气血气息，就被一层无形的薄膜彻底隔绝，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悄无声息地融入周围的环境。
她按照平台地图的指引，向着山脉深处潜行。越往里走，周围的树木就越是高大诡异，碗口粗的藤蔓像巨蟒般缠绕在树干上，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败的气味，还有越来越浓郁的妖气，让人呼吸都有些滞涩。
一路上，她遇到了好几波妖兽 —— 有成群结队、眼神凶狠的二阶风狼，也有盘踞在沼泽里、吐着信子的三阶毒蟒。但这些妖兽从她身边经过时，都对她视而不见，仿佛她真的不存在一般。
这让江晚星对那三千点气运值花得愈发满意。
终于，在临近正午时分，她抵达了地图上标记的目的地 —— 一处被环形石山包围的巨大天坑。
天坑深不见底，黑洞洞的，像大地张开的巨口。坑底有淡淡的灰色雾气缭绕，散发着比周围浓郁十倍的妖气，几乎要凝成实质。
这里，就是妖界入口的所在地。
江晚星没有靠近，而是寻了一处隐蔽的石崖，静静蛰伏，耐心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当正午的阳光毫无遮挡地直射入天坑的刹那，异变陡生！
天坑底部的空间开始剧烈扭曲、波动，像一块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水面，泛起层层涟漪。那灰色的雾气疯狂旋转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一点漆黑的空洞凭空出现，又迅速扩大，最终形成一个约有丈许高、边缘极不稳定的黑色光门。
光门内，只有深邃到极致的黑暗，一股股更加精纯、更加狂野的妖气从中喷涌而出，将周围的草木都染上了一层灰败的颜色。
妖界入口，开启了。
江晚星没有丝毫犹豫，身影如鬼魅般从石崖上滑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她快步冲向那黑色的光门，在即将踏入的前一刻，她最后看了一眼身后这片属于人间的山林 —— 阳光正好，草木葱茏，和即将踏入的世界判若两界。
深吸一口气，江晚星抬步，毫不犹豫地迈入了那片深邃的黑暗之中。
穿过光门的瞬间，天旋地转。
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仿佛要将她的身体和灵魂都碾碎。但这种极致的痛苦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下一秒，脚踏实地的感觉传来。
江晚星猛地睁开眼，眼前的景象让她瞳孔骤然一缩。
天空是诡异的暗红色，上面悬挂着两轮大小不一的紫色月亮，散发着冰冷的光。大地是焦黑色的，寸草不生，远处矗立着无数奇形怪状的山峰，远远看去，像一头头匍匐的巨兽骨骸。空气中，浓郁到近乎实质的妖气像水一样粘稠，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吸入细小的刀子，刮得肺部生疼。
这里，就是妖界。和她想象中的任何景象都不同，没有生机，只有一片死寂与荒芜。
就在她警惕地打量四周时，脑海中，平台的提示音毫无征兆地、急促地响起 ——
【滴！检测到高浓度 S 级潜力目标能量反应！】
江晚星心头一震，立刻循着平台指示的方向望去。
只见在数十里外的一座骨山之下，一股微弱但精纯无比、还带着一丝高贵与悲凉气息的能量波动，正在快速衰减，像一支即将燃尽的蜡烛。而在那股能量波动的后方，另一股更加强大、充满了残暴与贪婪气息的妖力，正以极快的速度逼近，眼看就要追上。
追杀！
江晚星的脑中瞬间闪过这个词。
一个 S 级的潜力客户，正在被追杀，并且…… 濒临死亡。
她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真是，再好不过的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