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室的门被推开时,林航正蹲在地毯上,鼻尖几乎要碰到沙盘边缘。
林振辉放轻脚步,看见儿子的小身板绷得笔直。
左手捏着张皱巴巴的便签纸,右手举着架迷你波音787模型,正往沙盘上的“龙城机场”位置放。
沙盘是他用乐高搭的,跑道、停机坪、航站楼都按比例缩小,连滑行道上的指示灯都用彩色贴纸标得清清楚楚。
“航航,”林振辉靠在门框上,“在玩什么?”
林航抬头,眼睛亮得像两颗黑葡萄:“爹地!我在规划‘云鹰航线’!”
他把波音模型往沙盘上一放,“你看,这是龙城枢纽,这是东南亚分拨中心,这里……”
他指尖点向沙盘边缘的空白区域,“是非洲内陆,我查了气象图,那里六月有季风,货机得绕开雷暴区。”
林振辉的眉梢微微扬起。
他走过去,看见沙盘旁的茶几上摊着本翻旧的《世界气象手册》。
书页间夹着林琴上周买的儿童版《航空知识图鉴》,封皮上还贴着林航自己画的彩虹贴纸。
“你什么时候开始研究这个的?”他弯腰,指尖划过沙盘上用马克笔标出的航线。
“还知道季风区要绕飞?”
“上周听妈咪说‘云鹰计划’呀!”林航拽着他的袖子晃了晃。
“我问妈咪,飞机能不能飞过高山?能不能避开台风?她说是的,但要做好计划。”
“然后我就……”他举起便签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机型:787-9,载重25吨,航程1.4万公里”。
“我把家里的玩具飞机都查了参数,还问了幼儿园的张老师,她是地理老师!”
林振辉忍俊不禁。
他记得上周林琴确实和他提过,林航抱着平板看飞机视频,问“为什么货机翅膀比客机短”。
当时他还以为是孩子随口一问,没想到这小家伙悄悄做了这么多功课。
“那这条航线,”林振辉指着沙盘上连接龙城和法兰克福的虚线,“你算过飞行时间吗?”
“算啦!”林航翻出个儿童计算器,按键噼啪响,“787每小时飞900公里,1.4万公里要……”
他歪头算了会儿,“要15小时!但妈咪说,实际要算上起飞降落和备降时间,所以得留18小时缓冲。”
茶几上的马克笔滚到林振辉脚边。
他捡起来,看见沙盘边缘用不同颜色标着“红色:高风险区”“绿色:备用航线”“蓝色:冷链专用通道”——那是林航用蜡笔自己分的。
“为什么分颜色?”他问。
“妈咪教的!”林航挺了挺小胸脯,“红色是台风、火山灰,不能飞;绿色是有备用机场的航线;蓝色是运疫苗、鲜花的,得走最稳的航路。”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沙发底下掏出个小本子,“还有这个!我记了每天的气象预报,比如明天龙城有阵雨,货机就得推迟两小时起飞。”
林振辉翻开本子,稚嫩的字迹歪歪扭扭,却工整地记着日期、天气、建议调整:“10月15日,龙城多云转阵雨,787航班延误2小时,改降备降机场。”
“你……”他喉咙发紧,蹲下来和林航平视,“这些都是你自己想的?”
“是妈咪帮我找资料!”林航晃了晃平板,屏幕上是林琴收藏的航空物流论坛截图。
“她说,做物流就像拼拼图,每个环节都要考虑到。”
“我还想……”他咬了咬嘴唇,“我还想设计个能装更多生鲜的货机,比如把货舱分成上下两层,上层冷藏,下层冷冻!”
林振辉望着他发亮的眼睛,忽然想起自己十八岁在航海学院画的第一张航线图——歪歪扭扭的铅笔线,标着“避开墨西哥湾暖流”。
原来有些热爱,真的会刻在基因里。
“航航,”他轻声说,“你知道吗?爹地小时候也想当船长,画了满本的航线图。”
“真的?”林航眼睛更亮了,“那我以后当航空物流的总规划师,和爹地一起管‘云鹰计划’!”
“好。”林振辉笑着点头,“不过总规划师要先学会看真实的气象雷达图。”
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个平板,打开实时气象软件,“看,这是此刻北半球的台风路径,你刚才记的龙城阵雨,就是受这个低压系统影响。”
林航凑过去,小手指点在屏幕上的台风眼位置:“那我的航线得绕到这里!”
他在沙盘上移动波音模型,“这样就不会淋到雨啦!”
游戏室的挂钟敲响四点。
林振辉看了看时间,起身要走,却被林航拽住:“爹地,再看一眼我的航线!”
他蹲下来,看着沙盘上密密麻麻的标记——红色风险区、绿色备用线、蓝色冷链道,还有那架歪歪扭扭却无比坚定的波音787。
“航航,”他说,“这不是游戏。等你长大,真的会成为‘云鹰计划’的总规划师。”
林航重重点头,把便签纸小心收进文件夹:“我会的!我要让‘云鹰’飞遍全世界,让妈咪骄傲!”
林振辉走出游戏室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是林琴发来的消息:“航航今天又研究气象了?我买了盒飞机模型零件,晚上回家陪他拼。”
他望着走廊尽头的儿童房,门缝里漏出林航的笑声。
阳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沙盘上那些通往远方的航线。
有些梦想,从孩子蹲在地毯上画第一条线开始,就已经朝着蓝天生长了。
而林振辉知道,他只需做好那阵托举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