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默,我冷……”美芽缩在单薄的医用被子里,牙齿都在轻轻打颤,刚从风雪里缓过来的脸色,转眼又褪成一片毫无血色的煞白。
“怎么了?”老默心一紧,伸手就去探她的额头——手背刚贴上额前,就被烫得猛地缩了回来。
“糟了,你发烧了!”他话音未落,已经俯身把人稳稳抱进怀里,大步往自己的办公室走。
脚尖利落地踢开隔间的门,将美芽轻轻放在铺着厚褥子的床上,语气里满是自责:“都怪我,忘了诊厅早就关了暖气,你在风雪里走了那么久,早冻透了。这儿暖气足,你先窝着暖暖。”
“我去给你泡包退烧药,喝下去发发汗就好。”老默掖了掖她颈边的被角,转身快步出门。
外面很快传来玻璃杯与药盒碰撞的轻响,混着暖气管道里细微的嗡鸣。美芽迷迷糊糊地蜷着身,被子里漫开淡淡的烟草味,底下却藏着老默身上特有的皂角香,像晒过太阳的棉花,温温地裹住她。
眼皮越来越沉,她往被子深处缩了缩,竟就这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等老默端着杯褐色药液进来时,就见美芽整个人窝在被子里,肩膀窄窄的,看起来竟像只被冻坏的温顺小猫。
长长的睫毛垂着,在昏黄的台灯下洇出一小片柔软的阴影,连呼吸都带着点发烫的轻颤。他放轻脚步走到床边,把杯子搁在床头柜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抬起她的头,让她半靠在自己胸前——掌心触到她后颈的皮肤,烫得人心头发紧。
另一只手端起杯子,用勺子舀了点药液,凑到她唇边轻轻吹凉,才缓缓喂进去。偶尔有药液顺着唇角溢出,他就用指腹沾了纸巾,细细擦干净,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她。
喂完药,他把美芽放平,自己却没动,依旧靠在床头,一只手轻轻落在她的发顶。她的头发柔软顺滑,散在灰色的被面上,像一绺被揉皱的丝绸,带着点刚被风雪打湿的微凉。
“他怎么舍得让你这么难过?”他低头望着她烧得泛红的脸颊,声音轻得像叹息,像是问在家无动于衷的志伟,又像是在问自己。
他见过她最鲜活的样子——笑起来时眼睛弯成月牙,声音脆生生的,总能把诊厅里的气氛搅得暖融融的。
老人来配药,她会多塞一把晒干的菊花;小孩怕打针,她就从抽屉里摸出颗水果糖,连最执拗的病人,都能被她哄得服服帖帖。
那时候的她,就像灶膛里燃得正旺的柴火,连空气都被她烘得暖烘烘的。
可只有他见过,她背着人偷偷抹眼泪的样子——手指攥着志伟的短信,肩膀微微抽噎,连哭声都不敢放大;
见过她强装没事,却在给病人拿药时走神,把感冒药错拿成胃药;还有此刻,烧得浑身发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的无助。
正想着,怀里的人轻轻动了动。美芽皱着眉转了个身,手臂下意识地伸过来,搭在他的腹部,脸颊也往他身侧蹭了蹭,像寒夜里寻求热源的小兽,鼻尖蹭过他的衣料,发出一声细弱的呓语:“别……别走开……”
老默的心猛地一揪,伸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掌心带着沉稳的温度,像哄受了委屈的小孩:“不走,我在呢。”
他就这么保持着姿势,目光落在她的睫毛上,听着她渐渐平稳些的呼吸,连自己的手臂麻了都没察觉——窗外的风雪还在刮,诊室里的暖气却似乎更足了些,裹着两个人的呼吸,在空气里织成一片安静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