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主身后的巨大眼眸法相彻底睁开。
左半灰眸,旋转如宇宙归墟,吞没光线,吞没声音,吞没一切存在的意义。
右半银眸,冰冷如天道法典,界定规则,界定秩序,界定万物运行的轨迹。
灰与银的光芒交织,化作一道通天彻地的光柱,向王起碾压而来。
这光柱所过之处,那些悬浮流转的破碎景象如同被投入熔炉的雪花,瞬间汽化,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空间本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解。
这是超越了武学,凌驾于规则之上的力量,是瞳主千年积累的终极体现。
慕容九和白素面色煞白,在这股力量面前,她们连站立都感到困难,灵魂深处都在颤抖。
王磊和霍沧海更是早已瘫坐在地,眼神涣散,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唯有王起,依旧站立如松。
他横于胸前的断界之刃,刀身裂纹中的灰银二色光芒愈发明亮,仿佛两条苏醒的巨龙,在刀身内咆哮、缠绕。
面对那毁天灭地的光柱,王起没有闪避,也没有格挡。
他做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动作。
他闭上了眼睛。
不是放弃,而是将所有的感知,所有的精神,所有的意志,都凝聚于手中之刀,凝聚于双眼之中那一点不昧的灵光。
在他的“视野”里,世界已然不同。
那碾压而来的灰银光柱,不再是不可抗拒的力量洪流,而是由无数细密繁复的“规则之线”与“因果之链”交织构成的庞大结构。
灰色的线代表着“终结”,银色的链代表着“界定”,它们彼此缠绕,构成了瞳主这近乎无敌的一击。
而在这些线与链的尽头,连接着的,正是瞳主那双非人的眼眸,以及他身后那巨大的法相。
找到了根源。
王起猛地睁眼!
左眼终末之灰深邃如渊,右眼界定之银璀璨如星!
他双手握刀,断界之刃由横转竖,刀尖遥指那碾压而来的光柱中心,那无数规则之线与因果之链最为密集、也最为关键的“节点”!
“断——!”
一声低喝,如同惊雷炸响在这片归寂之间!
王起出刀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刀罡,没有撕裂空间的锋芒。
只有一道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灰银交织的丝线,从断界之刃的刀尖射出。
这道丝线,细若游丝,却仿佛蕴含着斩断一切的意志。
它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能量的层级,甚至无视了规则的防御,直接“出现”在那灰银光柱的核心节点之前!
丝线轻轻划过。
如同最锋利的裁刀,划过了最脆弱的帛锦。
嗤——
一声轻微到极致的、仿佛气泡破裂的声响。
那通天彻地、威能无限的灰银光柱,在距离王起不到一丈的地方,骤然僵住!
光柱内部,那无数代表着“终结”与“界定”的规则之线与因果之链,从被丝线划过的那一节点开始,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迅速断裂、崩溃、消散!
庞大的光柱,如同失去了支撑的沙堡,从内部开始瓦解,化作漫天飘散的光点,还未落下,便已湮灭于虚无。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规则层面的崩塌感。
“不——!!!”
瞳主发出一声凄厉、惊怒、带着难以置信的咆哮!
他身后的巨大法相剧烈波动,左眼的灰芒黯淡,右眼的银辉紊乱。
他本体更是如遭重创,猛地喷出一口暗金色的血液,那双向来古井无波的非人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惊骇与恐惧!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斩断规则!斩断因果!这是‘门’后的力量!你不可能触及!”
瞳主的声音失去了以往的温和,变得尖利而扭曲。
王起缓缓收刀,脸色微微苍白,显然刚才那一刀消耗极大。
但他右眼的银辉却愈发璀璨,左眼的灰暗也愈发深沉。
“规则并非牢不可破,因果亦有痕迹可循。”
王起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更加冰冷,“你的眼睛,看到了太多的‘终末’,却忘了万物始于‘界定’。没有界定,何来终末?”
他抬起断界之刃,刀尖再次指向瞳主。
“你的道,走错了。”
话音未落,王起的身影陡然模糊。
下一瞬,他已然出现在瞳主的石台之前!
缩地成寸!不,是比那更加高深的空间运用!
断界之刃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直刺瞳主的面门!
刀锋之上,灰银二色交融,不再是简单的斩击,而是蕴含着“断灭”与“界定”双重真意的一击!
瞳主厉啸,双手猛地向前推出,身前瞬间凝聚出层层叠叠的灰银屏障,每一层屏障都蕴含着强大的规则之力,足以抵挡世间任何神兵利器的攻击。
然而,在断界之刃面前,这些规则屏障如同纸糊一般。
刀锋所向,屏障层层破碎,甚至连片刻的阻挡都未能做到!
“你的力量……你的力量在吞噬我?!”
瞳主惊骇地发现,自己布下的规则屏障,在破碎的瞬间,其本源力量竟被断界之刃悄然吸收,化为了王起力量的一部分!
此消彼长!
刀锋势如破竹,已然触及瞳主的护体神光!
“是你逼我的!”
瞳主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猛地抬手,竟然直接抓向自己的右眼——那只界定之银的眼眸!
“以我之眼,祭献归墟,唤汝真名——寂灭!”
他竟是要自毁一眼,强行引动更深层次的寂灭之力!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原始、更加混乱的寂灭意志,开始从他体内苏醒!
那意志充满了毁灭与疯狂,仿佛要湮灭一切,包括瞳主自身!
整个万象归寂间开始剧烈震动,那些破碎的景象疯狂闪烁,空间出现无数黑色的裂痕,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塌!
“王起!小心!”
慕容九和白素同时惊呼,她们感受到那股即将爆发的力量,足以毁灭这里的一切!
王起眼神一凝。
他必须阻止瞳主完成这疯狂的祭献!
断界之刃去势不变,但刀锋之上的光芒骤然内敛,所有的力量凝聚于一点。
就在瞳主的手指即将抠入右眼的刹那——
刀光,一闪而逝。
快!
无法形容的快!
超越了思维,超越了光,甚至仿佛超越了时间!
那一刀,并非斩向瞳主的头颅或心脏,而是精准无比地,点在了瞳主双手手腕与双眼之间,那无数无形的、连接着他与寂灭本源的“因果线”上!
噗!噗!
两声轻响,如同琴弦崩断。
瞳主抠向双眼的动作猛然僵住。
他周身那即将爆发的原始寂灭意志,如同被掐住了源头,骤然停滞、收缩。
他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完好无损、却再也无法调动半分力量的双手,感受着双眼与自己、与那无尽寂灭本源的联系被彻底斩断。
“不……这不可……”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王起的刀,不知何时,已经抵在了他的眉心。
刀尖传来的冰冷触感,以及那蕴含着“断灭”与“界定”的恐怖意志,让瞳主千年不变的心境,彻底被恐惧淹没。
“你……你究竟是谁……”瞳主的声音干涩沙哑,充满了绝望与不甘。
王起没有回答。
他的左眼,终末之灰缓缓流转,如同漩涡。
他的右眼,界定之银稳定闪烁,如同星辰。
他看着瞳主那双开始逐渐失去神采、变得灰败的眼眸,如同在看两件即将到手的战利品。
“我说过,”王起的声音冰冷如万载玄冰,
“你的眼睛,我收下了。”
刀光,再次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