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猛的呼噜声正打得震天响，怀里抱着的破军弩备用机括被蹭得歪到一边，铁甲缝隙里还嵌着些锻体矿石的碎屑。星瑶刚在风物志上圈出望海城的特产 “幽冥寒铁” 矿脉，突然感觉飞舟猛地一颠，窗外的云海瞬间被一片碧蓝取代。
“哎哟！” 石猛一头撞在桌角上，捂着脑袋坐起来，迷迷糊糊地摸向怀里的机括，“咋回事？俺的破军弩零件没颠掉吧？”
“再睡就得把战器颠散架了。” 星瑶把他的备用机括扔过去，努了努嘴，“快看外面。”
石猛扒着舷窗往外瞅，眼珠子瞬间瞪得溜圆：“俺的娘咧！这水咋这么蓝？比天枢城的护城法阵灵光还鲜亮！” 他指着海面上穿梭的渔船，渔民正挥舞着鱼叉刺向跃出水面的银鳞鱼，“那鱼看着皮糙肉厚，俺一拳能不能把它打晕？”
“能不能有点出息？” 星瑶白了他一眼，展开风物志念道，“望海城靠海吃海，盛产银鳞鱼、墨玉贝，还有深海里的幽冥寒铁，是炼器的极品材料。”
“幽冥寒铁？” 石猛搓着手，眼神发亮，“这铁硬度咋样？能打造破军弩的弩箭核心不？俺的弩箭正好该换一批了！”
林辰靠在舱壁上忍笑，指尖在控制盘上轻轻一点，飞舟缓缓降低高度。咸湿的海风穿过防护阵法的缝隙钻进来，带着淡淡的腥气和灵力波动，石猛吸了吸鼻子，立刻精神抖擞：“这气息里有煞气！怕是附近有海妖兽活动！”
飞舟穿过一层薄雾，望海城的轮廓愈发清晰。城墙是用青黑色的海岩砌成的，表面布满了海风侵蚀的痕迹，坑坑洼洼的却透着股结实劲儿。码头上桅杆密密麻麻地支棱着，像一片倒插的战矛，有挂着兽皮帆的海船，也有带着晶石引擎的飞舟，此起彼伏的吆喝声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那妖族气息不弱！” 石猛指着码头边一个虎头人身的妖族摊主，对方正用铁签子处理着巨大的鱼骨，肌肉贲张如铁块，“俺看至少是金丹后期修为，要是切磋能练手！”
“收起你的好战心思。” 星瑶把他拽回来，“别忘了咱们是来办正事的，不是来找人切磋的。”
飞舟稳稳落在空港的指定区域，刚一停稳，舱门就被外面的气流吹得 “哐当” 响。石猛第一个冲下去，脚刚沾地就想往码头的法器铺跑，被星瑶一把揪住后领：“往哪儿去？城主府还在等着呢！”
“来了来了！林特使可是到了？” 一个穿着灰布执事服的中年修士快步跑过来，脸上的汗顺着下巴往下淌，腰间的令牌随着跑步的动作 “叮叮当当” 响。他跑到林辰面前，先是拱手作揖，又搓了搓手，语气急切得像火烧眉毛，“在下望海城执事周通，金丹中期修为。城主大人从早上等到现在，眼睛都快望穿了！”
“带路。” 林辰言简意赅，目光扫过空港，几个穿着铠甲的守卫正偷偷打量他们的飞舟，飞舟上的联盟徽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周通连忙在前头引路，边走边絮叨：“您是不知道，这事儿闹得多大！银月狼族昨天还放话，再不给说法就烧了咱们的货船！城主大人急得三天没睡好，头发都白了两根……”
石猛跟在后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路边的锻体铺。一个小贩正挥舞着铁锤敲打矿石，火星四溅，锤炼声沉闷有力，他忍不住攥紧拳头：“周执事，这铺子的矿石硬度咋样？能不能借俺练两拳？”
周通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这位壮士想练尽管说！回城主府的路上正好经过兵器坊，我让掌柜的给您找块好矿！”
“别胡闹。” 林辰瞥了石猛一眼，石猛立刻蔫了下去，小声嘀咕：“俺就是问问…… 又不真练。”
望海城的街道比天枢城窄些，路面是用磨平的贝壳和石子铺的，踩上去 “沙沙” 响。两边的铺子大多挂着渔网做的帘子，有卖海货的，摊位上堆着巴掌大的墨玉贝；有卖法器的，柜台上摆着用鱼骨做的匕首，刀刃闪着寒光；还有妖族修士在路边摆摊，一个鱼人正举着颗拳头大的珍珠叫卖，旁边的狐妖则在推销用海草织的防御披风。
“那珍珠蕴含的灵力挺纯！” 石猛指着珍珠问，“能不能嵌在俺的铁甲上增强防御？”
“等办完正事再说。” 星瑶把他往前推了推，“再磨蹭城主府该关门了。”
穿过三条街，地势渐渐升高，路面换成了大块的青石板。城主府就建在最高处，大门是用整块硬木做的，上面刻着海浪翻涌的图案，门环是两个青铜海兽头，嘴里叼着圆环。周通上前扣了扣门环，“咚咚” 的声响在巷子里回荡。
大门很快打开，一个穿着短打的壮汉探出头来，看见周通立刻喊道：“周执事！城主正发脾气呢，说再等不到特使就亲自去空港！”
几人刚走进院子，就听见正厅里传来 “哐当” 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摔碎了。紧接着，一个洪亮的嗓门响起：“狼灭那老东西就是故意找茬！这批寒铁要是有问题，俺把名字倒过来写！”
“城主，特使来了！” 周通高声喊道。
正厅的门 “呼” 地被拉开，一个壮硕的大汉大步走出来。他穿着黑色的粗布短打，腰间别着把鱼骨刀，皮肤黑得发亮，胳膊比石猛的大腿还粗，眼神锐利得像鹰隼，走路的时候地面都跟着颤了颤。
“林特使！可把你盼来了！” 大汉上前一把抓住林辰的手，他的手掌粗糙得像砂纸，力气大得差点把林辰的骨头捏碎，“俺是望海城城主海无极，元婴初期修为，你叫俺老海就行！”
石猛凑过去比了比胳膊，发现自己的胳膊还没对方的手腕粗，忍不住咋舌：“城主大人，您这胳膊能拧断妖兽的脖子不？俺想跟您切磋两招！”
海无极哈哈大笑，拍了拍石猛的肩膀，把石猛拍得 “哎哟” 一声：“小兄弟力气也不小！俺年轻时在海里跟巨齿鲨搏斗，一拳就能把它的牙打断！想切磋？等这事了结了，俺陪你练个够！”
几人走进正厅，厅里的布置很粗犷，桌椅都是用整根原木做的，没怎么打磨，边缘还带着树皮。墙上挂着几张兽皮，分别是巨齿鲨、墨玉贝和一头狼的皮，狼皮的眼睛处还镶嵌着两颗黑色的晶石。
“快坐快坐！” 海无极招呼众人坐下，又喊人倒茶，“这是俺们望海城特产的海雾茶，用晨露和海水煮的，尝尝！”
侍女端上来的茶盏是用贝壳做的，茶水呈淡绿色，喝起来带着股咸涩味。石猛刚喝一口就皱起眉头：“这茶没啥灵力，还不如多炼化两颗锻体丹实在！”
“小兄弟不懂了吧？” 海无极灌了一大口茶，抹了把嘴，“在海上待久了，就得喝咸茶补力气，这可是好东西！”
星瑶强忍着没皱眉，悄悄把茶盏推远了些，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角：“海城主，我们还是说说贸易纠纷的事吧。”
“对对对，正事！” 海无极一拍大腿，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这事说起来就气人！俺们望海城跟银月狼族做了十年生意，从来没出过岔子，这次不知道咋回事，竟被倒打一耙！”
他起身走到墙角，掀开一块黑布，露出一个铁箱子，箱子上贴着封条。“这里面就是从狼族那边要回来的‘问题寒铁’，您先看看。” 海无极说着，伸手就要撕封条。
“等等。” 林辰拦住他，“先说说事情的来龙去脉，寒铁稍后再看。”
海无极重新坐下，端起茶盏又灌了一口，缓缓说道：“这批幽冥寒铁是上个月从深海遗迹里捞出来的，足足有三百斤。幽冥寒铁你们知道不？天生带着寒冰属性，是炼水、冰属性法器的极品材料，要是落在炼器大师手里，能打造成神兵利器呢！” 他越说越激动，手在桌子上拍得 “砰砰” 响，“银月狼族的狼灭长老早就跟俺订好了，用五十块月华石和二十斤千年紫芝换，说好上个月初十交割。”
“结果呢？” 石猛摩挲着腰间的破军弩，眼神锐利地问。
“结果交割的时候出问题了！” 海无极一拍桌子，茶盏都被震得跳了起来，“俺们的人把寒铁运到无名岛，狼灭那老东西派了个生面孔来验收，那家伙看了两眼就说寒铁不纯，掺杂了阴煞铁！俺的人当场就急了，那批寒铁出货前，俺们城最好的三位鉴定师反复查验，敲敲打打摸了三天，绝对是上品幽冥寒铁，连一丝杂质都没有！”
“那狼族咋说？” 星瑶问道。
“咋说？蛮横得很！” 海无极气得脸都红了，“直接扣了俺们的船和人，说要俺们赔十倍损失，不然就断绝贸易！俺亲自去找狼灭理论，那老东西躲着不见，只让手下传话说‘要么赔钱，要么开战’！俺看他就是故意找茬！”
林辰指尖在桌角轻轻敲击，问道：“交割地点在无名岛？双方都派人了？过程有没有异常？”
“有！咋没有！” 海无极眼睛一亮，“俺后来回想，当时狼族那边带队的那个生面孔不对劲！那家伙穿着黑斗篷，脸都遮在阴影里，说话细声细气的，眼神贼溜溜的，跟偷东西的耗子似的。俺的人问他名字，他说叫幽影，是狼灭新招的客卿，以前从来没见过。”
“幽影……” 林辰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交割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比如突然起雾、或者有人打扰？”
“没有啊。” 海无极挠了挠头，“那天天气好得很，连风都没有，双方的人都盯着呢，按理说不可能掉包啊。”
林辰站起身：“海城主，带我们去看看那批寒铁吧，再把当时的人员名单和交割记录给我。”
“没问题！” 海无极立刻起身，领着众人往后院走，“寒铁就存放在库房里，有专人看守，绝对没人动过！”
库房是用花岗岩砌的，门是厚重的铁门，上面刻着防御阵法。守卫打开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石猛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握紧了铁甲的护腕：“这地方比冰窖还冷！正好能练抗寒锻体！”
库房中央的石台上放着个大木箱子，箱子敞开着，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几十块黑色的铁块，每块都有砖头大小，表面覆盖着一层白霜，寒气就是从这些铁块上散发出来的。
“这就是狼族退回来的寒铁。” 海无极指着铁块说，“您摸摸看，冰凉刺骨，跟真的幽冥寒铁一模一样。”
石猛好奇地伸手去摸，刚碰到铁块就 “哎哟” 一声缩了回来，手指尖已经冻得通红：“娘咧！这铁咋这么冰？比坠星荒原的万年冰窟还冻手！”
星瑶拿出一块手帕裹在手上，轻轻碰了碰铁块，又凑上去闻了闻，眉头微微皱起。林辰则直接伸出手，指尖刚碰到寒铁，混沌之力就顺着指尖涌了进去。
一股熟悉的冰凉感传来，但很快，林辰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表面的寒气确实和幽冥寒铁一样，但内部的能量却杂乱无章，像是掺了沙子的水，而且结构松散，根本没有幽冥寒铁那种致密的质感。
“确实有问题。” 林辰收回手，“表面是幽冥寒铁，但里面掺杂了大量阴煞铁，手法很高明，只在核心处掺杂，不仔细探查根本发现不了。”
“俺就说嘛！肯定是被掉包了！” 海无极激动地喊道，“那老东西还敢说俺们骗人！”
“别急。” 林辰示意他安静，又对星瑶说，“你再仔细看看，有没有别的痕迹。”
星瑶点点头，闭上眼睛，指尖泛起淡淡的星光，轻轻贴在寒铁上。过了片刻，她睁开眼，语气肯定地说：“上面有两种特别的气息，一种是很微弱的空间波动，像是有人用了空间法术；还有一种，闻起来像幻形草的提炼物，这种草能制造幻象，让东西看起来和真的一样。”
“空间波动？幻形草？” 海无极挠了挠头，“这是啥意思？难道是有人用法术把真寒铁换走了？”
“很有可能。” 林辰走到桌边，拿起周通递过来的人员名单，“交割的时候，双方的人都在，要掉包货物，要么有内应，要么有极高明的障眼法。幻形草能让假寒铁看起来和真的一样，空间法术则能在瞬间完成调换，神不知鬼不觉。”
他的目光在名单上扫过，很快就锁定了一个名字 —— 幽影。旁边的备注写着：银月狼族客卿，擅长速度与隐匿，首次参与交割。
“这个幽影是什么来头？” 林辰指着名单问。
“俺查过！” 海无极凑过来看了一眼，“狼灭说他是上个月招来的客卿，以前一直在万妖岭深处修炼，没啥名气。但俺觉得不对劲，哪有突然冒出来的高手？说不定是别的势力派来的奸细！”
石猛凑过去看了看名单，把 “幽影” 念成了 “幽灵”：“幽灵？这名字听着就像坏人！肯定是他搞的鬼！俺去把他抓来问问，保证一拳头就让他说实话！”
“你别添乱。” 星瑶敲了敲他的脑袋，“银月狼族现在认定是我们的错，你去抓人只会激化矛盾。”
林辰指尖在名单上轻轻点了点，沉思道：“线索都指向这个幽影，但我们没有证据。狼灭现在态度强硬，肯定不会承认是自己人搞的鬼。”
“那咋办？总不能真赔他们十倍损失吧？” 海无极急得直跺脚，“三百斤幽冥寒铁的十倍，那得三千斤！俺们望海城一年都捞不到这么多！”
林辰抬眼看向海无极，语气平静：“海城主，准备一下，我们去见狼灭长老。”
“去见他？” 海无极愣了一下，“那老东西根本不讲理，去了也是白去！”
“不去怎么知道？” 林辰拿起一块假寒铁，寒铁的寒气顺着指尖传来，“我们有这个，还有星瑶发现的线索，未必不能让他开口。”
石猛立刻兴奋起来，摩拳擦掌道：“对！俺们带上破军弩，要是那老东西敢耍赖，俺就用弩箭逼他说实话！”
“别胡说。” 林辰瞪了他一眼，“我们是来谈判的，不是来打架的。带上这块假寒铁，还有交割记录，其他的不用准备。”
海无极还想说什么，见林辰态度坚决，只好点头：“行！俺这就去备车！狼族的驻地在万妖岭边缘的银月谷，离这儿大概半天的路程。”
石猛一听要出发，立刻检查起自己的破军弩，拉着周通问：“周执事，银月谷的狼族战力咋样？俺的弩箭够不够穿透力？”
“别磨蹭了。” 星瑶把他拽过来，“再耽误时间，晚上就得在荒地里过夜了。”
海无极让人备了辆兽车，拉车的是两匹长着鱼鳞的 “踏浪兽”，跑起来又稳又快。石猛坐在车上，反复擦拭着弩机，嘴里念叨着：“银月狼族擅长近战突袭，俺得提前调整弩箭的发射速度，保证一击制敌！”
星瑶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卷《妖域战技详解》扔给他：“看看这个，上面有银月狼族的战力分析，别到时候吃了亏。”
海无极立刻接话：“没问题！等这事了结，俺带你们去万妖岭边缘猎妖，那里的妖兽皮能做铠甲，妖核能练弩箭！”
兽车驶出望海城，顺着沿海的小路往万妖岭方向去。路边的景色渐渐从海滩变成了林地，海风的味道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草木的清香。石猛摩挲着弩机上的纹路，看着窗外掠过的树木，突然指着远处的山峦喊：“阁主！你看那山岩陡峭，正好适合练攀岩锻体！还有那树，枝桠坚硬，能用来测试弩箭穿透力！”
星瑶扶着额头叹气：“真不知道你的脑子里除了战器和锻体，还装了些什么。”
林辰靠在车壁上，手里把玩着那块假寒铁。寒铁的寒气透过手掌传来，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里面杂乱的能量。幽影、空间波动、幻形草，这三者之间肯定有关联，而狼灭到底是知情还是被蒙在鼓里？如果是被蒙在鼓里，那幽影的目的是什么？破坏望海城和银月狼族的关系，对谁有好处？
一连串的问题在他脑海里盘旋，识海里的混沌星碑轻轻震颤，似乎在回应他的思考。星钥碎片的光芒若隐若现，望海城离万古青木林不远，说不定这次的贸易纠纷，和青木林的秘密也有关联。
兽车一路疾驰，卷起的尘土落在路边的野草上。石猛已经盘膝坐下炼化锻体丹，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土黄色灵光；星瑶靠在另一边，闭目推演着银月狼族的战技弱点，指尖偶尔泛起淡淡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