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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慕容复,问道:“姑苏慕容氏名满天下,可愿上前一试?”
慕容复答道:“在下正为此而来,求之不得!”
话音未落,他已纵身一跃,轻盈地落在棋盘前,凝视棋局,陷入沉思。
一旁的鸠摩智见状,开口道:“此乃死局,分明是无崖子设下的刁难之局。慕容公子武功虽高,却未必能破。”
说完,他暗自一笑,忽觉叶行目光投来,避无可避,只得转头道:“阿弥陀佛,叶施主,真是巧遇,又与小僧相逢了。”
叶行微微一笑,觉得这鸠摩智颇为有趣。
此时,慕容复已开始落子。
他第一手落在边角星位,意图从边角展开攻势。
苏星河从容应对,步步为营。
慕容复再落子,苏星河紧随其后。
七手过后,慕容复已陷入困境。
本想从边角围剿黑子,反被黑子逼入绝境。
叶行见状,轻轻摇头。
他对王夫人道:“你这侄儿虽心高气傲,却只顾眼前得失,最终得不偿失。别的我不清楚,但这棋艺实在欠佳。”
平日王夫人总爱调侃他,今日终于被他抓住机会反击。
果然,王夫人脸色一沉,却无言以对,神情尴尬,颇为有趣。
青石棋盘旁,鸠摩智也看出了端倪。
鸠摩智嘴角含笑,对慕容复说道:这般走法,还不如小僧先前所想!
慕容复目光一冷,喝道:妖僧休要多嘴!观棋不语是常理,若嫌我下得差,不如你来试试?
鸠摩智悠悠道:慕容公子胸怀大志,可眼下连这小小边角都争不得,又谈何逐鹿天下?
此言一出,慕容复心神剧震。
万千思绪涌上心头。
耳边仿佛回荡着鸠摩智的话语——
连边角都守不住,如何争夺中原?
再看棋盘,黑子如铁骑压境,白子困守孤城,渐渐被围剿殆尽。
莫非这就是姑苏慕容氏的结局?
慕容复心中悲鸣:我慕容氏乃天命所归,怎会沦落至此?难道复国大业终成泡影?
想到这里,他眼眶已然泛红。
旁人只道他在苦思破局之策。
谁知他猛然拔剑,竟要自尽!
苏星河指尖轻弹,一道劲风将他震醒。
慕容复如梦初醒,望着手中长剑,惊愕不已。
苏星河淡然道:慕容公子,莫要沉溺棋局,乱了心神。
慕容复长叹一声,抱拳道:在下无力弟子 ,多谢前辈相救。
苏星河微微颔首,拂袖收拾棋盘,静候下一位挑战者。
就在此时,四大恶人忽然上前。
众人皆感诧异,不知这四人与棋道有何干系。
只见为首的恶贯满盈段延庆向苏星河略一拱手,目光便落在棋盘上。
他未作迟疑,抬手落子。
这一着看似弟子 无奇。
苏星河眼中却闪过赞许之色,随即应手。
二人你来我往,连下十余招。
叶行望着棋局走势,不禁再次摇头。
他开口道:“段延庆前十步走得还算规矩,可十步之后,路子就歪了,倒是和他这人挺配。”
王夫人惊讶道:“这才第十三手,你就看出来了?”
薛冰几人同样满脸怀疑。
平时也没见叶行下棋,怎么突然对围棋说得头头是道?
薛冰跟着道:“你可别糊弄我,我虽不懂棋,但也不是好骗的!”
叶行淡淡一笑:“接着看吧。”
转眼间,段延庆与苏星河又走了几步。
他的棋路愈发诡异,渐渐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
攻不得,守不住,左右为难!
王夫人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还真被你说中了!”
薛冰等人更是震惊不已。
没想到叶行棋艺如此精深,竟能在十几手时就预判段延庆的走势!
此时,段延庆落子越来越慢,每一步都苦思良久。
“前路已断,后路被截,正道难行,邪路不通,难啊。”鸠摩智点评道。
段延庆听罢,只觉棋局如人生。
他本是大理段氏皇族,习的是正统武学,后来误入歧途,正如这棋局——前半正,后半邪。
若人生如棋,岂非也要落得个正邪难辨、困顿不堪的下场?
一念及此,他竟与慕容复一般,渐生心魔。
只见他执子的手悬在半空,面色阴晴不定。
此生最大憾事,便是残废后被迫舍弃段氏正统武学,转修邪功,堕入魔道。
此刻心神俱在棋局,外邪侵扰,难以自持。
鸠摩智盯着棋盘,尚未察觉段延庆的异样,又道:“由正入邪易,改邪归正难,这局棋没救了。”
这话落入段延庆耳中,仿佛在说他这个人——无可救药。
他低声自语:堂堂大理国皇子,竟沦落至此,漂泊江湖,有何颜面面对先祖!
说完,仰天大笑。
只见他踉跄后退,猛然抬手击向自己心口。
围观者冷眼旁观,无人阻拦。四大恶人之首若在此自尽,对武林倒是件好事!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个小和尚,想要救下段延庆。
叶行指尖轻弹,数道劲气破空而出。
小和尚顿时动弹不得。
段延庆一掌已重重拍在自己胸前,喷出一口鲜血,颓然倒地。
他眼神渐渐清明,却露出凄然苦笑。
场中众人见段延庆重伤不起,神色漠然。
也有人注意到叶行方才出手,纷纷将目光投向他。
叶二娘等人急忙上前扶起段延庆。
随即怒视叶行。
叶行!你存心伤我大哥?南海鳄神厉声喝道。
他们看得分明,正是叶行出手阻止了小和尚相救。
这棋局惑人心智,必是你暗中捣鬼!叶二娘质问道。
叶行负手而立,淡然道:若我要害你们,何须这般手段?莫非你觉得在下连丁春秋都不如?
此言一出,叶二娘等人哑口无言。
细想之下,确实如此。
但叶行对四大恶人另有打算。
他缓步逼近。
云中鹤警觉道:你想做什么?众目睽睽之下要行凶不成?
叶行冷声道:四大恶人,人人得而诛之。若在大明境内,你们早已命丧乱剑之下。今日叶某便要替天行道,铲除祸害!
叶二娘等人闻言色变。
方才他们亲眼见识过叶行的手段。
这个狠角色,就算他们老大没受伤,也不好对付。
现在只剩他们三个,哪是对手?
云中鹤眼珠一转,立刻喊道:我们是为棋会而来,专程弟子 珍珑棋局,你怎能在此寻仇?这不合规矩!
在场的武林人士听了,纷纷点头。
他们虽自称名门正派,却最讲究这些虚礼。
同时,心里对叶行也生出几分不满。
这毕竟是北宋武林的事,方才对付丁春秋还情有可原。
现在又要杀四大恶人?
简直没把北宋正道放在眼里!
这些心思,将所谓名门正派的虚伪暴露无遗。
叶行却懒得理会这些弯弯绕绕。
他盯着叶二娘道:你就是那个专偷婴儿,玩弄后残忍杀害的叶二娘?人性之恶,莫过于此。
岳老三,滥杀无辜已成习惯,我都懒得再说。
还有你这淫道云中鹤,祸害了多少良家女子?
跟你们这种人谈江湖规矩,简直可笑!
叶行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薛冰等姑娘听得怔住了。
四大恶人的名号她们听过,却不知具体恶行。
此刻听叶行道来,才知这些人死有余辜。
周围不少北宋武者也是愤慨不已。
但无人上前。
云中鹤几人脸色大变。
这些恶事确实都是他们所为。
平日仗着凶名无人敢管。
谁知今日碰上叶行这个硬茬子?
这下他们真慌了神。
段延庆此时也停下脚步,冷冷望向叶行。
云中鹤眼前一花,叶行的身影已骤然闪现。
他心头大骇,正欲施展轻功遁走。
奈何叶行的速度远超他的想象。
那引以为傲的身法,在叶行看来简直迟缓得可笑。
叶行随手一探,五指如铁钳般扣住他的肩头。
连吸功弟子 都未动用,内力迸发间,云中鹤经脉寸断,当场毙命。
南海鳄神与叶二娘相顾骇然,明知不敌仍作困兽之斗。
叶行长剑出鞘,寒光闪过,南海鳄神应声倒地。反手一掌,叶二娘重伤呕血,却留了性命。
段延庆拄着铁杖欲上,被叶行一脚踹出数丈,同样未取性命。
观战众人瞠目结舌——四大恶人转瞬折损过半,这叶行果然如传闻中凶悍。
眼见群雄蠢蠢欲动,叶行朗声道:段延庆与叶二娘涉及私案,暂留性命。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收剑。
苏星河适时开口:诸位既为珍珑棋局而来,不如专心破局。
场中顿时附和声四起:
叶少侠既如此说,我等自然信得过!
还是先弟子 棋局要紧。
不知哪位才俊愿先行试手?
环顾四周,竟无人敢上前对弈。
慕容复与段延庆因沉迷棋局而走火入魔,令在场众人心生畏惧。
无人敢上前弟子 棋局之际,叶行从容走向青石棋盘。
在下斗胆一试。他淡然道。
苏星河眼中闪过赞许:叶少侠请放手施为。
叶行微微一笑,执起一枚棋子随意落下。
鸠摩智见状险些笑出声,转念想到此人不可招惹,硬生生憋了回去。
周围人群先是一愣,继而窃笑不已。
果然天妒英才!
叶少侠武功盖世,棋艺却如此粗浅。
棋魔范百龄上前观棋,摇头叹息:此着大谬。
王夫人携众女眷近前观看。薛冰不通棋理,王夫人母女却看出这是一记昏招。
叶公子此着实在拙劣。王夫人直言不讳。
苏星河也露出困惑之色:叶少侠当真要落子于此?
他主持棋会三十载,见过各路棋风,却从未遇此等匪夷所思的下法。
“前辈请。”
叶行淡然一笑,对四周的讥讽置若罔闻。
苏星河微微颔首,见少年眉宇间透着从容,只道是暗藏玄机。
白子轻叩,落在三三位。
这一手既补强黑势,又暗伏杀机。
叶行执白直落,未作迟疑。
观战众人顿时哗然。
“叶少侠莫不是来消遣我等?”鲁有脚拍腿大笑。
这一手臭棋连乞丐都看得分明——白子自堵三气,黑棋只需一子便能提吃。
慕容复摇扇讥诮:“叶公子好棋路!”
四大家臣哄笑附和。
“此乃瓮中捉鳖!”邓百川道。
“非也非也,分明是飞蛾扑火!”包不同抢白。
王夫人黛眉微蹙。
先前听其论棋,分明是个中高手。
可眼下这步棋......
既损一子,又失先机。
珍珑棋局步步惊心,岂容这般儿戏?
她暗自叹息:原是个纸上谈兵的。
便柔声道:“若叶公子力有不逮,妾身愿代劳。”
为了维护一行人的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