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听说了吗?城东那家拂云楼,歇业整顿了小半个月,如今要重新开张了!”
茶馆里,两个穿着体面的茶客正凑在一起低声议论。
“早就听说了!据说是原来的东家花虞妈妈年纪大了,思乡情切,回江南老家颐养天年去了。如今这拂云楼,交给了她的一个远房堂妹来打理。”
另一人附和道。
正在一旁添茶的伙计也忍不住插嘴,压低声音透露:
“客官消息灵通!小的还听说啊,这新东家手段了得,重新招揽了不少姑娘,个个都是千里挑一的容貌,能歌善舞,技艺不凡!”
“是啊是啊,” 先前的茶客兴奋地搓了搓手,
“我还听闻,拂云楼特意从洛川请来了一位姑娘,据说那容貌气质,丝毫不逊色于从前那位京城第一美人——月临烟!”
“月临烟?”
另一人脸色微变,声音压得更低,
“就是那个……不久前自请与陵渊王和离的侧妃?她的名字如今可是禁忌,谁敢轻易谈论?小心祸从口出!”
几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立刻噤声,转而聊起了其他风月趣事。
拂云楼前,此刻却是另一番热闹景象。
崭新的红绸悬挂在门楣之上,鞭炮噼里啪啦炸响,碎红纸屑铺了满地,引来众多百姓围观。
紫璇站在大门口,她脸上覆着一张精致的人皮面具,掩去了原本过于秾丽的容貌,显得清雅秀美,别有一番风韵。
她笑容得体,声音清脆地向围观的众人宣布:
“诸位街坊邻里,今日我们拂云楼重装开业,承蒙各位往日关照,今后还望大家多多光临,拂云楼必定以最好的歌舞酒菜回馈诸位!”
立刻有熟识的街坊高声问道:“您就是花虞妈妈的那位堂妹吧?真是年轻有为!”
紫璇含笑点头,应对自如:“正是。小女子是花虞妈妈的堂妹,大家唤我一声‘璇姑娘’便好。日后这拂云楼的生意,还仰仗各位多多捧场照拂了!”
“好说好说!” 众人纷纷鼓掌叫好,气氛热烈。
又有人迫不及待地追问:“璇姑娘,早就听说咱们拂云楼从洛川请来了一位绝色美人,不知今日可否有幸一睹芳容啊?”
紫璇早就料到有此一问,立刻笑着回应:“这位客官消息真是灵通!不错,我们拂云楼今日确实迎来了一位新的姑娘,她也将是我们拂云楼新的花魁,名唤——畔月。今日酉时正刻,畔月姑娘将会登台,为大家献上歌舞,届时欢迎各位前来品鉴!”
众人一听,顿时议论纷纷,充满了期待,不少富家公子和文人墨客已然决定,晚上定要来瞧瞧这位能让拂云楼如此推崇的“畔月”究竟是何等风采。
拂云楼二楼,那间她曾经住了许久的闺房内,陈设依旧,却仿佛隔了经年。
沈霜刃——此刻是畔月,正端坐在菱花镜前,执笔细细描画着眉黛。
镜中映出一张绝美的容颜,一身娇嫩的粉色衣裙更衬得她肤光胜雪,眼波流转间,依旧是那般惊心动魄的美,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若有若无的、难以靠近的清冷。
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房间的某处空地,她的动作微微一顿。
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夜晚,南晏修一身墨色常服,如同不速之客,带着一身凛冽与霸道,骤然闯入她生活的场景。
回忆如潮水涌来,想到他曾经的维护,想到相认的悸动,再想到如今……
圣旨下达已半月有余,那个口口声声说信她、护她的男人,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从未在她面前出现过一次!
甚至连一句解释,一个口信都没有!
“哼!”
沈霜刃眉头不自觉地蹙起,将手中的螺子黛重重拍在妆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男人果然都是骗人的鬼话!说得再好听,转头便能忘得一干二净!”
她试图用愤怒来掩盖心底那不断翻涌的失落与酸涩,命令自己不要再想那个负心薄幸之人。
然而,心,却骗不了自己。
只要一想到“南晏修”这三个字,想到他那双深邃的凤眸,想到他怀抱的温度,她的心脏便会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带着一种清晰的、让她既恼怒又无力的悸动。
她对着镜中那个眉眼含嗔的自己,深吸一口气,强行将那张俊脸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沈霜刃拿起一旁准备好的轻薄面纱,缓缓覆在脸上,只露出一双清冷决绝的眼眸。
南晏修这半月以来,亲自带队在外追查西域外商与工部勾结、私购军火的线索,风餐露宿,日夜兼程,方才风尘仆仆地赶回盛京城。
案情的重大与复杂让他无暇他顾,但心底最深处,始终萦绕着一份对沈霜刃的牵挂。
他刚踏入书房,尚未来得及换下沾染尘土的外袍,便看见墨昱神色凝重地立于房中,显然已等候多时。
“王爷。”
墨昱见他归来,立刻上前行礼,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启齿的犹豫。
南晏修心下一沉,能让他这位素来沉稳的贴身侍卫露出这般神色的,眼下只有一件事。
他声音不由得带上了几分紧绷:“出什么事了?是霜儿她……”
墨昱吞吞吐吐,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王爷……是关于沈姑娘……她……她搬回拂云楼了。”
南晏修眉头瞬间锁紧,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她回拂云楼做什么?”
那个地方,鱼龙混杂,他本能地不愿她再踏足。
墨昱硬着头皮,将打探到的消息和盘托出:“卑职……卑职听闻,沈姑娘她……化名‘畔月’,又……又回拂云楼,重操旧业,登台献舞去了……”
他说到最后,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畔月?登台献舞?!”
南晏修猛地攥紧拳头,指间那枚上好的翡翠扳指应声而碎,发出清脆的裂响!
碎玉刺入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却远不及他心中骤然掀起的惊涛骇浪与熊熊怒火!
他额角青筋跳动,几乎是咬着牙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墨昱感受到主子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怒意,连忙回道:“消息是昨日才确认的……听说,就是定在……今日酉时,首次登台。”
“今日酉时?!”
南晏修猛地抬头看向窗外的天色,已是日头西斜,距离酉时不远!
他再也按捺不住,豁然起身,带倒了身后的椅子也浑然不觉,声音冷得如同数九寒冰:
“备马!去拂云楼!”
他这半月在外奔波,每每夜深人静,脑海中浮现的都是她可能黯然神伤、独自垂泪的模样,
担忧她因和离之事心中郁结,怕她无人照顾受了委屈。
他甚至在处理要务的间隙,还特意寻了些她可能喜欢的新奇玩意儿,想着回来或许能哄她开心。
结果呢?
她可倒好!
非但没有半分消沉,反而迫不及待地跑回了那烟花之地,甚至还换了个花名,要重新登台,对着那些形形色色的男人展露笑颜、翩跹起舞?!
一想到她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那些混杂着欣赏、贪婪、猥琐的目光打量,
南晏修就觉得一股无名火直冲头顶,几乎要将他所有的理智焚烧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