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两侧的感应灯随着两人的脚步次第亮起，冷白的光线落在凌彻的军靴上，又反射到苏念的尾鳍上，漾出细碎的光斑。
凌彻忽然开口，目光扫过她身后拖曳的水痕，“你的尾巴……需要特殊环境吗？”
苏念正好奇地打量着走廊壁上嵌着的星图，闻言摇了摇头，指尖轻轻点了点尾鳍上的鳞片：“不用呀，只要皮肤不干燥就好。而且……”她忽然凑近，小声说，“在水里我能游得很快，比你们的侦查艇还快呢。”
凌彻脚步未停，只是喉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嗤，像是不信。苏念却急了，尾巴一摆就要挣明，却忘了这是在狭窄的走廊里，尾鳍“啪”地撞上墙壁，疼得她“嘶”了一声，眼眶瞬间红了。
凌彻猛地回头，看到她捂着尾鳍蹲在地上，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般往下掉，脸色微变。他从未应对过这种场面，战场上的伤痛要么咬牙扛着，要么直接躺进医疗舱，这般掉金豆豆的模样，让他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很疼？”他蹲下身，声音不自觉放轻了些。指尖悬在她的尾鳍上方，想碰又觉得不妥，最终只是停在半空。
苏念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抽噎着说：“它、它撞青了……，好痛好痛，我的尾巴不漂亮了！”
凌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见那片虹彩鳞片下泛出淡淡的青痕。他皱了皱眉，起身按下手环上的通讯键：“叫医疗部送一支修复凝胶到我的休息室。”
挂了通讯，他看向还蹲在地上的苏念，犹豫了一下，伸出手：“能走吗？”
苏念眨巴着泪眼看着他的手摇头示意自己走不了了，那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掌心有常年握枪留下的厚茧，指腹带着硝烟与金属的冷硬气息，却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可靠。
她轻轻将手放进他掌心，冰凉的指尖触到他的温度，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凌彻察觉到她的僵硬，握力放得极轻，像托着一件易碎品，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走吧，”他松开手，转身继续往前走，“我的休息室有独立水舱。”
苏念跟在他身后，尾巴不敢再乱晃，只是偶尔偷偷看他的背影。刚才他指尖的温度还残留在手心里，暖融融的，让她想起被救时，他将自己裹进的那件带着体温的军大衣。
凌彻的休息室比苏念想象中简洁得多，除了一张行军床、一个战术台，就只有角落那个半人高的透明水舱，里面注满了泛着蓝光的营养液。
凌彻指了指水舱，“进去吧，修复凝胶送来前，先泡泡。”
苏念眼睛一亮，没等他再说第二句，就欢呼着滑进水舱。蓝色的尾鳍在营养液里舒展开来，像一朵骤然绽放的花，她在水里转了个圈，仰头朝凌彻笑：“阿彻，这里好舒服！”
水光映着她的笑脸，那双杏眼亮得像两颗被水洗过的星子，晃得凌彻有些失神。他别开目光，走到战术台前调出星图，试图用军务驱散心头那点异样，却总忍不住用余光瞟向水舱里自在游弋的身影。
医疗部的人很快送来修复凝胶，凌彻接过时，特意叮嘱：“要温和的，她是……人鱼族。”
送凝胶的小护士愣了一下，看了眼水舱里露出的蓝色尾鳍，脸上露出了然的表情，笑着应道：“明白的元帅，这是专门为敏感体质调配的。”
等人走后，凌彻拿着凝胶走到水舱边。苏念立刻游了过来，将受伤的尾鳍凑到他面前，像只等待安抚的小兽。
他挤出一点透明的凝胶，指尖刚触到她的鳞片，就感觉到她轻轻一颤。凌彻动作一顿，抬眼看到她咬着唇，眼神里带着点紧张，又有点期待，像只初次被人抚摸的小动物。
他放缓了动作，指腹蘸着凝胶，小心翼翼地在青痕处打圈按摩。营养液的蓝光透过指缝漫上来，映得他眼底的冷硬淡了几分。
苏念忽然开口，声音在水里显得有些闷闷的，“阿彻，你经常受伤吗？”
凌彻手上的动作没停：“嗯。”
“疼吗？”
“习惯了。”
苏念看着他小臂上那道刚结痂的划痕，忽然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那道疤。“以后别受伤了，”她小声说，“会疼的。”
凌彻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一阵陌生的麻痒。他收回手，站起身：“凝胶吸收了就出来，我让人送了吃的。”
说完，他转身走向战术台，背影似乎比刚才僵硬了些。
苏念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尾鳍上渐渐消退的青痕，忽然笑了。她在水里转了个圈，尾鳍拍打出的水花溅在舱壁上，像一串无声的雀跃。
009在她脑海里叹了口气：“宿主，你这招‘示弱’用得倒是熟练。不过提醒你，卡因族对‘脆弱’的容忍度很低，别玩脱了。”
苏念没回话，只是看着凌彻专注于星图的侧脸，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她当然知道，可她更知道，再坚硬的铠甲，也总有一道缝隙，能让温暖溜进去，而她，有的是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