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苏念在小厨房和面，准备做点玉米耙耙，刚把面倒出来，林墨拄着拐就进来了，苏念抬头看他笑了笑“你咋进来了？”
林墨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苗“腾”地蹿高，映得他眼底亮堂堂的：“看你一个人忙，过来搭把手。”他的腿好了不少，虽还拄着拐，走路已稳当许多，只是不能长时间用力。
苏念把玉米面和温水搅匀，手腕转着圈揉面：“这点活不用帮忙，你去看书吧，离考试没几天了。”
“不累。”林墨靠在灶台边，看着她揉面的动作，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拐棍，“王媒婆下午又来了，说你要的那块蓝花布扯到了，让明天去取。”
“嗯，正好做件新褂子当嫁衣。”苏念低头笑着，面团在她手里渐渐变得光滑，“你也得做身新的，总不能穿旧衣服成亲。”
林墨“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她沾了面粉的鼻尖上，忍不住伸手想帮她擦掉，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转而拿起旁边的玉米叶：“这个要怎么弄？”
“垫在底下，免得蒸的时候粘住。”苏念教他把玉米叶剪成长方形，“像这样，擦点水粘在篦子上。”
两人一个揉面，一个剪叶，小厨房里很快飘起玉米的清香。林墨学得慢，剪的叶子歪歪扭扭，苏念看了直笑，他也不恼，把剪坏的重新剪掉，耐心地跟着学。
“小时候我娘总说，会做饭的男人疼媳妇。”苏念忽然想起石屋里的苍，他虽不会做细活，却总把最嫩的肉留给她，眼眶微微发热。
林墨手里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她：“我以后也学。等去了城里，我给你做红烧肉，做你爱吃的一切。”
苏念心里一暖，把揉好的面团揪成小剂子，捏成圆圆的耙耙：“不用学那么多，能帮我烧个火就成。”她把耙耙摆在铺了玉米叶的篦子上，动作麻利。
林墨看着她忙碌的侧影，灶膛的火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鬓角的碎发沾着点面粉，像落了层细雪。他忽然觉得，比起金榜题名的风光，此刻这满室的烟火气，更让他心安。
“对了，”苏念把篦子放进蒸锅，“我有事和你说，我上次中药之前就喝了夏天给的那瓶汽水。”
林墨添柴的手猛地一顿，灶膛里的火苗舔上木柴，发出“噼啪”的声响，映得他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那瓶汽水……”他声音发紧，之前只猜到是夏天搞鬼，却没确认苏念是怎么中的招。此刻听她亲口说出来，那点被婚事冲淡的怒火又窜了上来，“她果然在汽水里动了手脚。”
苏念盖上锅盖，往灶里添了把柴，火苗稳了些：“我当时没多想，只觉得她突然示好有点怪，没料到她会用这种阴招。”想起那天的失控，她指尖还是有些发凉，“幸好……”
幸好他及时出现，幸好最后没酿成更糟的后果。后面的话没说出口，林墨却懂了。他放下拐杖，走到她身边，胸口起伏着，显然气得不轻：“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等考完试，我必须找她问清楚！”
“别。”苏念拉住他的胳膊，“还有几天就高考了，别因为她分心。再说，她现在估计也不敢再乱来了，王媒婆把婚事一说，全队都知道咱们要成亲，她要是再做什么，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林墨看着她平静的脸，心里又气又疼。她总是这样，受了委屈也想着息事宁人，反倒替别人考虑起来。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可我咽不下这口气。”
“咽不下也得咽。”苏念踮脚，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像安抚炸毛的小兽，“等你考上大学，咱们离开这儿，她就再也碍不着咱们了。到时候，日子是咱们自己的，犯不着跟不相干的人置气。”
蒸汽从锅盖边缘冒出来，带着玉米的甜香，模糊了两人的轮廓。林墨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反手握住她的手：“好，听你的。但苏念，以后不许再这么委屈自己。”
“我没有委屈。”苏念笑了笑，抽回手去掀锅盖，“你看，玉米粑粑快熟了，闻着香不香？”
清甜的香气扑面而来，冲淡了刚才的凝重。林墨看着她眼里的笑意，心里那点郁结慢慢散了。他知道，苏念不是软弱，是懂得在什么时候该计较，什么时候该放下。
“香。”他应着，往灶膛里又添了点柴，“等成亲那天，就做这个当喜饼吧，比城里的糕点好吃。”
“好啊。”苏念眉眼弯弯，“再掺点红糖，甜甜蜜蜜的。”
蒸汽缭绕中，两人的影子被火光投在墙上，挨得很近，像一对早已过了许多年的老夫妻，默契地守着一灶烟火，等着日子慢慢发酵出甜来。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知青点的灯一盏盏亮起来，混着远处的虫鸣，格外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