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傍晚，帅府的下人正忙着给苏念炖补品，忽然听见前院传来一阵喧哗。她心里猛地一跳，扶着肚子站起身时，秦峰已经大步闯了进来，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狂喜：“夫人！大捷！大帅打了胜仗，已经进城了，这就回府了！”
“真的？”苏念的声音发颤，扶着桌沿的手瞬间攥紧，指节泛白。连日来悬着的心像忽然落了地，又被巨大的喜悦托得高高的，眼眶一热，眼泪先掉了下来。
“千真万确！”秦峰笑着抹了把脸，“弟兄们都看见了，大帅坐着车走在最前面，车窗开着虽然军装上带着血，可精神着呢！”
苏念顾不上擦泪，转身就往门口走，肚子的沉重和连日的牵挂让她脚步有些踉跄，却走得又急又快。下人们连忙跟上去想扶，都被她摆摆手推开：“我没事，去门口等他。”
夕阳把帅府的门楣染成暖金色，苏念站在石阶上，望着巷口的方向，心跳得像要撞开胸膛。风里似乎已经传来了汽车声和士兵的欢呼，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忽然，巷口出现了数支军队，为首的那辆黑色的车格外显眼，车里的人穿着军装，表情严肃。
是他。
苏念的眼泪又涌了上来，却笑着朝那边挥手。沈惊寒像是立刻就看见了她，叫司机停车，开车门下车的动作快得不像个刚伤愈的人。他大步朝她走来，披风在身后扬起，带起一阵风尘，脸上的疲惫掩不住眼底的亮。
“念念。”他在她面前站定，声音带着赶路的沙哑，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苏念扑进他怀里，不顾他身上的尘土和淡淡的血腥味，紧紧抱住他没受伤的左臂：“你回来了。”
“回来了。”沈惊寒的手悬在她背后，不敢用力，只轻轻搭着，“让你等急了。”
“没有。”苏念摇摇头，把脸埋在他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忽然觉得无比踏实，“你说过会回来的。”
他低头看着她隆起的肚子，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眼里的厉色瞬间化成柔软的水：“孩子没闹你吧？”
“他乖着呢，知道等你回来。”苏念抬起头，看见他下巴上冒出的胡茬，看见他额角新添的细小伤疤，笑着笑着又红了眼，“你……没再受伤吧？”
“没有。”沈惊寒举起那支素银簪子，在她眼前晃了晃，簪子被摩挲得发亮，“你给的护身符，管用着呢。”
周围的亲兵和下人都笑着退开，把空间留给他们。夕阳的光落在两人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帅府门前的石狮子仿佛也染上了暖意。
“回家。”沈惊寒扶着她的腰，小心翼翼地往院里走，脚步放得极慢。
“嗯，回家。”苏念靠在他肩上，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轻声说，“我让厨房给你炖了鸡汤，还有你爱吃的糖醋鱼。”
“好。”他应着，低头看她，眼里的笑意温柔得像晚风，“等我洗个澡，给你讲讲打仗的事。”
院子里的桂花开了，细碎的花瓣落在两人发间。苏念摸着肚子，感受着里面轻轻的胎动，又看了看身边护着她的人，忽然觉得，所有的等待和煎熬，都在这一刻有了最圆满的答案。
这场仗打赢了，他回来了，孩子也快要来了。往后的日子，该是暖烘烘的，像此刻的夕阳，像他们心里的光。
进了屋，沈惊寒先被苏念按在椅子上坐下，她亲自拧了热帕子，踮着脚给他擦脸。帕子擦过他下巴的胡茬时，他微微仰头配合，眼神像黏在她身上似的，怎么都看不够。
“瘦了好多。”苏念的指尖划过他凹陷的脸颊，声音里带着心疼。
“没事，”他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回来就能补回来了。”
正说着，厨房把炖好的鸡汤端了上来，苏念盛了一碗递给他：“快趁热喝，我让张妈加了当归，补气血的。”
沈惊寒接过碗，却先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你也喝点，看你脸色也不好。”
苏念拗不过他，小口抿了些，看着他三口两口把一碗汤喝光，才笑着说：“慢点喝，锅里还有呢。”
他放下碗，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打开来，里面是块打磨得光滑的木头，上面用刀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安”字。
“这是……”苏念拿起木牌，指尖抚过那些深浅不一的刻痕。
“在峡谷的时候，夜里没事就刻着玩。”沈惊寒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想着给孩子做个念想，手艺糙了点。”
苏念把木牌紧紧攥在手里，眼眶又热了。她能想象出他在寒夜里，用那只刚拆线的手，一点点刻下这个字的样子——那是他在枪林弹雨中，心里最惦记的事。
“不糙，很好看。”她把木牌塞进贴身的衣襟里，“等孩子生下来，就挂在他摇篮上。”
沈惊寒笑了，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屋里的油灯亮了，暖黄的光洒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投在墙上，紧紧依偎着。
“对了，”苏念忽然想起什么，抬头看他，“学堂的孩子们听说你打赢了，今天下午特意让女先生带他们来帅府门口等着，说要给你献花呢。”
“是吗？”沈惊寒眼里闪过笑意，“那明天我得去看看他们。”
“不急，”苏念按住他，“你刚回来，先歇两天。等你缓过来了，咱们一起去。”
他点头应着，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怀里的人很暖，肚子里的孩子偶尔踢一下，像在提醒他此刻的安稳有多珍贵。
后半夜，苏念忽然被一阵腹痛惊醒。她刚要起身，身边的沈惊寒立刻醒了，伸手摸到她额头的冷汗，声音瞬间绷紧：“念念？怎么了？”
“惊寒，宫缩肚子疼，可能……可能要生了。”苏念抓着他的手，疼得吸气。
沈惊寒心里一紧，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边扬声叫人去请稳婆，一边扶着她慢慢躺下，掌心轻轻覆在她的肚子上，声音放得极柔：“别怕，我在呢。”
稳婆撩着帘子出来时，鬓角已经沁出了汗。她见沈惊寒背对着门板站着，玄色的睡衣有几处还带着刚才汗水，双手却攥得指节发白，指缝里几乎要嵌进木头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