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孙一心和李霜叶抵达矿区时,现场已然戒严。警戒线拉起,无关人员尽数疏散,只留下神色凝重的救助队员、面如土色的矿区负责人以及维持秩序的警察。
两人目标明确,径直找到了刘维的父亲,开门见山地提出要进矿洞寻找唤醒老秦和刘维的方法。然而,对方看着眼前两个与自己儿子年纪相仿的年轻人,眉头紧锁,毫不犹豫地摆手拒绝,甚至立刻招呼人手准备强行送他们离开。
孙一心和李霜叶迅速交换了一个眼色,脸上堆起“乖巧懂事”的笑容,满口答应:“好好好,我们这就走,不添麻烦!”婉拒了“护送”提议。
一脱离众人视线,两人瞬间“变脸”。体内炼体圆满的气血轰然运转,身形化作两道模糊的残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掠过封锁线,在守卫和工作人员反应过来之前,已如一阵疾风卷入了那深邃幽暗的矿洞入口!
洞口异常宽敞,足够卡车通行。甫一进入,两人便默契地放缓了速度。一来是为了更仔细地探查洞内情形,二来也是避免撞上可能还在里面的救援人员。
深入数百米,洞内景象并无异常,只有冰冷的死寂。然而,一股不寻常的寒意悄然侵入骨髓。以他们炼体圆满、寒暑不侵的体魄,即便置身冰窟也不该感到寒冷。可此刻,这股阴冷如同跗骨之蛆,穿透皮肤,直抵脏腑。
继续前行,借着岩壁上昏黄的照明灯,道路开始向下倾斜。又下行近百米,两条平行的铁轨出现在眼前,如同两条冰冷的巨蛇,蜿蜒着探向黑暗深处。轨道上只剩下一辆孤零零的矿车,显然救援队开走了另一辆。
两人跳上矿车,按下启动按钮。矿车发出沉闷的启动声,载着他们缓缓驶入更深的黑暗。
漫长的隧道仿佛没有尽头,只有壁上偶尔闪现的里程标识,提醒着他们正不断深入大地腹地。单调的轨道摩擦声在死寂中回荡,格外清晰。行驶了约十分钟,矿车在一处岔路口戛然而止。
“看来就是这两个新开的巷道了。”孙一心跳下车,目光扫向左右两个黑黢黢的洞口。
两人分别凑近洞口观察,赫然发现两个洞口的内壁都凝结着一层厚厚的、闪烁着幽光的冰霜!
“地下几百米,温度理应高于地表,这里竟然结冰?”李霜叶伸手刮下一些冰屑,在指尖捻了捻,刺骨的寒意让她微微蹙眉。
“事出反常必有妖,”孙一心眼神锐利,“‘妖’气最重的地方,就是我们的目标所在!只是……走哪条?”
他努力辨识着两条矿道入口的细微差别,试图找出线索。就在这时——
“鬼!有鬼啊!”
“快跑!!”
“救命——!!!”
凄厉惊恐的呼救声如同炸雷,猛地从左边的矿洞深处传来!声音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恐惧,正是之前进入的救援队员!
二人脸色骤变,没有丝毫犹豫,身形如电,瞬间冲入了左侧那冰霜覆盖、寒意更甚的矿道!
没跑多远,几个跌跌撞撞的身影就出现在视野里。正是那几名身着厚重防化服、背着氧气瓶的救援队员!他们狼狈不堪,头盔歪斜,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身后有择人而噬的恶鬼在追赶!
看到孙一心和李霜叶这两个“孩子”,其中一个队员在极度惊恐中竟还保留着本能的责任感,嘶哑地喊道:“快走!快跟我们出去!”说着就要伸手拉他们。
“里面什么情况?”孙一心试图稳住他们询问。
“别问了!快跑!”队员根本无心回答,只想拉着他们逃命。
两人果断挣脱救援队员的手,逆着人流,义无反顾地向着呼救声传来的更深邃的黑暗冲去!
“回来!回来啊!”救援队员绝望的呼喊在身后迅速远去,眨眼间就被矿道的曲折所吞没。
越是深入,那股阴寒便越是蚀骨!它不仅仅冻结躯体,更仿佛能侵入灵魂!孙一心只觉得一股难以抗拒的冰冷意志缠绕上来,脑海中那些被心脏病折磨的痛苦记忆不受控制地翻涌而出,撕裂般的绞痛感再次清晰浮现,让他脸色瞬间煞白,脚步不由得一顿。
“你怎么了?!”李霜叶立刻察觉他的异样,看到他痛苦扭曲的脸庞和额头的冷汗,心猛地揪紧。
“没…没事!”孙一心猛地甩头,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和幻痛,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李霜叶看他苍白的脸色,心知绝不可能没事。但此刻情势危急,她只能将担忧压下,紧握双拳:“撑住!”
三分钟后,两人抵达了矿洞尽头。矿灯的光柱扫过,除了冰冷坚硬的岩壁和散落的煤块,空无一物。
“不可能!什么都没有?”李霜叶警惕地环顾四周,这死寂的空旷反而更令人心头发毛。
孙一心强忍着脑海残留的幻痛,贴着岩壁仔细摸索,试图寻找蛛丝马迹。
“上面!”李霜叶突然惊呼,声音带着一丝颤音。
孙一心猛地抬头!矿灯的光束向上射去,原本只有两米多高的矿洞顶,在此处竟向上延伸出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垂直空洞!光柱无法穿透其上方的绝对黑暗。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光束勉强照亮的空洞岩壁上,密密麻麻地嵌挂、穿刺着无数物件:生锈的矿灯、断裂的项链、破碎的怀表、腐朽的衣扣、扭曲的眼镜……甚至还有一些早已褪色、破烂不堪的衣物碎片!数量之多,触目惊心!
“这……这里是个万人坑?”孙一心倒吸一口冷气,声音干涩。堆积如山的个人遗物无声诉说着恐怖的数量,却偏偏不见一具骸骨!
多年的网文经验瞬间让他警铃大作:如此规模的惨死之地,怨气滔天,必有邪物滋生!刚才那侵入灵魂的寒意和痛苦的回忆,绝非错觉!
“霜叶帮我护法!我得想办法!”孙一心当机立断,不等李霜叶回应,直接盘膝坐下,闭上双眼,意识瞬间沉入脑海中的那本金光熠熠的《百科全书》——目标:怨灵信息!
孙一心入定,对外界的感知降到最低。就在他闭目凝神的几分钟内,洞内的温度如同瀑布般狂泻!岩壁上的冰霜发出“咔咔”的细微爆裂声,疯狂蔓延增厚,整个空间仿佛瞬间变成了冰窖!
李霜叶如临大敌,背靠着孙一心,警惕地环视着被冰霜覆盖、光线幽暗的洞穴。她焦急地呼唤孙一心的名字,用力拉扯他的衣角,甚至在他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毫无反应!
“孙一心!你再不醒,就等着给我收尸吧!”李霜叶又急又气,忍不住踹了他小腿一脚。
就在这时——
来了!
一团浓郁得化不开的墨黑色雾气,无声无息地从头顶那深不见底的空洞中缓缓沉降下来。雾气翻涌,带着刺骨的死亡气息。李霜叶惊恐地看到,自己呼出的热气瞬间凝结成细碎的冰晶,簌簌落下!这怨气之重,简直骇人听闻!
她绝望地看了一眼身边毫无知觉的孙一心:“我要是死在这儿,怨气肯定比它还要大!”
右手闪电般一翻,一张绘制着朱砂符文的黄色符箓出现在指间!她咬紧牙关,将孙一心死死护在身后,目光如炬,死死锁定那团悬停在两人头顶两米处的黑雾!
敌不动,我不动!矿洞内死寂得只剩下李霜叶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突然!那团黑雾毫无征兆地——消散了!如同融化在空气中一般,彻底失去了踪迹!
“去哪了?!”李霜叶的精神瞬间绷紧到极致,矿灯疯狂扫视着四周每一个角落,冷汗浸透了后背。“孙一心!醒醒啊!真要收尸了!”
就在她神经高度紧张,视线扫过身前那片空地的瞬间——
一张脸!一张惨白、扭曲、不断变幻着无数张痛苦、悲伤、愤怒、恐惧面孔的“脸”!毫无征兆地、几乎贴着她的鼻尖凭空浮现!
“啊——!!!”李霜叶的尖叫声凄厉地划破死寂,巨大的恐惧瞬间击溃了她的意识,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地。指间那张宝贵的符箓,也无声地滑落在地。
怨灵凝聚的形体缓缓飘落地面,它没有理会昏迷的李霜叶,青黑色的雾气翻涌着,如同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开始围绕着盘坐的孙一心游走。它时而发出低沉的呜咽,时而化作利爪般的雾气试探性地刺向孙一心,但在距离他身体不足一尺时,又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灼伤般猛地缩回,只能焦躁地继续盘旋,寻找着可乘之机。
“找到了!”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孙一心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然而,映入眼帘的,正是那张近在咫尺、变幻扭曲的怨灵之面!那无尽的怨毒与痛苦瞬间再次冲垮了他的精神防线!
“呃啊!”孙一心痛苦地抱住头颅,蜷缩在地,仿佛有无数钢针在穿刺他的大脑!
此刻的局面诡异而危险:怨灵似乎因某种原因(或许是孙一心身上某种它忌惮的气息)不敢轻易攻击昏迷的李霜叶,只执着地围着痛苦蜷缩的孙一心打转,贪婪又畏惧。而孙一心因剧痛暂时失去了行动力。
就在这僵持的瞬间,一个意想不到的意外发生了!
蜷缩的孙一心因剧痛无意识地挪动了一下脚——
嗤啦!
他的鞋底,不偏不倚,正踩在了李霜叶掉落的那张黄色符纸上!
(事后据李霜叶心有余悸地回忆:这张符是她师父秋清月特制的“傻瓜版”,专为无灵力者设计,无需灵力激发,只需强力碰撞或撕裂即可触发!)
轰——!!!
符纸瞬间燃尽!一团炽烈、暴虐的橘红色火球毫无征兆地在孙一心脚边猛烈炸开!
“啊!”孙一心只觉一股沛然巨力从脚下传来,整个人如同被巨锤砸中,惨叫着被狠狠掀飞出去,“砰”地一声重重撞在冰冷的岩壁上!更倒霉的是,飞溅的火苗直接引燃了他的裤脚!
那怨灵显然对火焰有着本能的、极度的恐惧!火球爆开的瞬间,它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形体猛地散开成稀薄的黑雾,仓皇地躲避着四散飞舞的火舌!
而昏迷在地的李霜叶,当火苗即将舔舐到她时,她颈间一枚不起眼的项链骤然亮起一层柔和的淡蓝色光晕,形成一道无形的护盾,将火焰稳稳地隔绝在外。
剧烈的撞击和脚上传来的灼痛,如同两盆冰水浇头,瞬间将孙一心从怨念幻痛中彻底激醒!
“嘶——!”他倒抽着冷气,忍痛拍灭裤脚的火苗,顾不得查看伤势,目光如电般射向那因火焰暂时退避、重新凝聚形体的怨灵。那扭曲变幻的恐怖面容,让他头皮发麻,脸色更加惨白。
机会稍纵即逝!孙一心强忍疼痛,一把抓起身边燃烧的鞋子(当作临时武器),狠狠砸向怨灵,同时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向背后——哧啦!撕开包裹着古剑的层层报纸!
“妈的,包太紧了!”他手忙脚乱地扯开最后的束缚。
呛啷——!
古剑出鞘!一股历经沙场、饱饮鲜血的惨烈杀伐之气,如同沉睡的凶兽骤然苏醒,瞬间弥漫开来!那怨灵仿佛被滚烫的烙铁烫到,发出一声更加凄厉、充满恐惧的尖嚎,形体剧烈波动,疯狂地向后飘退!
“果然有效!”孙一心心中大定,刚才在《百科全书》中他看得清楚:怨灵乃怨气与至阴灵气结合的产物,本质是灵体。寻常物理攻击难伤,唯有蕴含强大“破邪”、“杀伐”属性的能量或器物方能克制!这把沾染了无数铁血战士生命与意志的古剑,正是眼下最趁手的武器!
“杀!”孙一心双手紧握剑柄,一声低吼,脚下发力,身体如离弦之箭般跃起,古剑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狠狠劈向半空中的怨灵!
剑锋所向,杀伐之气激荡!怨灵果然忌惮无比,它不再硬撼,身形如同没有实体的鬼魅,时而凝实如墨,时而散作黑烟,在狭窄的矿洞内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穿梭、闪避。孙一心全力劈砍,剑光霍霍,却每每在即将触及的刹那被它诡异地滑开,只斩碎了几缕飘散的黑气。
久攻不下,怨灵似乎被彻底激怒!它不再一味闪躲,凄厉的尖啸声陡然拔高,如同千万根钢针同时刺入耳膜!
“啊——!”孙一心只觉大脑如同被重锤击中,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再次向后倒飞!
砰!咔嚓!
又一次重重撞在岩壁上,震得他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更糟糕的是,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握剑的手一松——
唰!
那柄沉重的古剑脱手飞出,锋利的剑刃在倒飞过程中,无情地划过他格挡在前的左臂!
嗤——!
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瞬间绽开!鲜血,带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极其微弱的淡金色光晕,猛地涌了出来!
孙一心痛得闷哼一声,捂住血流如注的伤口,挣扎着想要爬起去捡剑。
然而,被彻底激怒的怨灵没有给他任何喘息之机!
“嗷——!”伴随着一声饱含怨毒与疯狂的尖啸,那团墨黑的雾气如同离弦之箭,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朝着倒地的孙一心猛扑而下!速度快到极致!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孙一心瞳孔骤缩,几乎是本能地抬起鲜血淋漓的左臂挡在身前!
噗嗤!
挥洒的鲜血,如同泼墨般,正正地溅射在那扑来的怨灵本体之上!
“嗷呜——!!!!!”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痛苦百倍的惨嚎,猛地炸响!整个矿洞仿佛都在声波中震颤!那怨灵如同被泼上了滚烫的岩浆,接触鲜血的部位瞬间冒出滚滚浓烈的黑烟!无数细密的金色丝线从血液中蔓延而出,如同活物般缠绕上它的整个形体!
在孙一心和李霜叶(她刚刚被那恐怖的嚎叫惊醒,正茫然又惊恐地看着眼前一幕)难以置信的目光中——
那漆黑如墨、怨气冲天的形体,在金色丝线的缠绕和黑烟的蒸腾下,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变淡……最终,化为了一种相对平和的、近乎半透明的青色!
它扭曲变幻的恐怖面孔也停止了变化,定格成一张带着深深疲惫和解脱的中年男子面容,虽然依旧虚幻,却不再狰狞。洞内那刺骨的、令人疯狂的阴寒怨气,也随之如潮水般退去。
“你受伤了!”李霜叶瞬间回神,连滚带爬地冲到孙一心身边,毫不犹豫地“哧啦”一声撕下自己t恤的下摆,手忙脚乱地帮他包扎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声音带着哭腔和后怕。
孙一心忍着剧痛,用没受伤的右手轻轻拍了拍她颤抖的手背,示意自己还能撑住。
两人相互搀扶着站起,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这安静悬浮、散发着淡淡青辉的灵体。矿洞内,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喘息声。
那青色的灵体,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孙一心的躯体,落在他流淌的血液上,发出一声悠长而带着无尽感慨的叹息:
“真正的……圣人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