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继续往深处走，脚步踏在碎石上，沙沙作响。
“疼。”
莫九霄蜷了蜷手指，指甲狠狠掐进掌心的旧血痕里，眉心拧成个疙瘩。
嗤啦一声，他皮肉里突然蹿出一道半金半黑的火，在空中颤了颤。
“断水，你可别晕啊！”
李清风把锈剑当拐杖拄着，剑尖在石缝里嘎吱乱晃，差点滑劈了自己的脚。
“再敢晕过去，老子直接把你当门栓，塞那裂缝里堵风！”
苏沉璧抬手按了按发簪，簪头瞬间亮起一抹青芒，语气带着急色。
“封印墙的裂缝扩到三丈宽了，涌出来的气浪，滚沸着往外溅。”
“开油锅？巧了，我吃火锅就爱往辣锅里涮！”
李清风咧嘴一笑，虎牙上还沾着刚才蹭的灰，看着有点傻气。
话音还没落地，脚下突然“咔”的一声脆响。
整块岩面直接塌成个黑窟窿，金黑色的雾浪向上喷发，味儿冲得人鼻子疼。
三人同时往后跃，动作很快。
落石坠入深渊，传来的回声嗡嗡的，有无数人躲在底下发出笑声。
李清风伸手捻了一缕飘到面前的雾丝，刚凑到鼻前，手里的锈剑突然“滋”地冒起白烟。
剑身的佛纹被雾丝啃掉一角，他撇撇嘴：“佛不佛、魔不魔的，这味儿非常冲，真够绝的。”
莫九霄胸口的双生印，烫得更厉害了。
“应该快到地方了！”
苏沉璧突然指向斜下方，声音带着点颤。
“你看，壁画动了。”
三十丈外，那面斑驳的石壁上，画着的巨人正一寸寸褪色。
巨人左手托着莲花，右手握着骨刃，脚下的黑影锁链，正顺着石壁往下滑，寸寸崩断。
李清风眯起眼，把剑横在眼前。
“哎你们看，巨人额头上那玩意儿，形状很特别。”
莫九霄瞬间呼吸骤停，巨人眉心的印记，半金半黑，跟他胸口的双生印一模一样，连纹路都没差。
苏沉璧的声音带着颤意，抓着莫九霄胳膊的手都在抖。
“你就是打开封印的钥匙，锁孔就在那下面。”
崖壁突然剧烈震动，碎石灰不断往下落。
壁画眨眼间就只剩几道残痕。
锁链“当啷啷”齐断，黑洞里的黑影触须“唰”地探出来，在空中嗅着气味。
“喂，你们看它那德行，像是刚睡醒在活动身体！”
李清风挥剑削断一根凑过来的触须，触须掉在地上就开始扭。
“好家伙，掉地上就变怪，半佛半魔的，这长相搁仙侠剧里都不用化妆，道具组得给它发奖金，真省钱。”
怪物的碎片在地上蠕动，很快拼成个长着獠牙的佛面，张着嘴就往三人扑。
苏沉璧抬手甩出青藤，藤蔓瞬间缠住佛面，可刚缠上就被吸成了枯枝。
她脸色一白：“它们在吃两界的气息，越打体积越大，再耗下去咱们得被当零食啃！”
莫九霄脑子里突然炸开一个苍老的嗓音，像是有人突然插话。
“双生之子，终于等到你了。”
“谁在这儿乱插话？没看见正打怪呢！”
莫九霄低喝一声，随手拍飞旁边凑过来的小怪物。
“是守印人的残魂，别骂了别骂了。”
那声音带着点笑，听着挺随和。
“底下那团混沌叫‘无妄’，别说佛魔了，就算是天道来了，在它面前等级也很低。”
李清风一刀劈碎扑过来的佛面怪物，喘了口气吐槽。
“无妄？这名儿听着普通，还以为多厉害。”
守印人的声音继续传来，语速快了点：“这无妄专吃纷争，佛魔打得越凶，它醒得就越快。
初代双生印持有者，拿自己的命封了它，这规矩才撑了三万年，现在快绷不住了。”
崖壁突然轰然炸开，壁画彻底化成粉末，底下的黑洞张得更大了，锁链残屑四处乱飞。
一股威压扑面而来，刚才还张牙舞爪的怪物瞬间趴在地上，动都不敢动。
苏沉璧脸色煞白，扶着石壁才站稳：“封印彻底没了，这无妄要出来了。”
守印人的语速更快了，说得很急促：“现在有俩方案，方案一，献祭百年阳寿，能再封它一万年；
方案二，拆了两界墙，让佛魔的能量混在一起，无妄没纷争可吃，自然就饿死了。
但你得扛住双生印的反噬，后果说不准，也许成佛，也许直接成灰。”
莫九霄喉咙发紧，百年阳寿？他摸了摸胸口的印，烫得心慌。
他转头看向苏沉璧，她鬓角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滑，眼里清清楚楚映着他的影子，满是担忧。
李清风往地上啐了一口，一脚踹飞旁边的碎石。
“还选个屁啊！万年后要是没新的双生崽，这世界照样得出事！老子死后，可不想被小鬼戳脊梁骨，说咱是缩头乌龟！”
苏沉璧伸手握住莫九霄的手，指尖冰凉，却握得很紧。
“你体内本就佛魔同体，说白了，你就是连接两界的桥，没人比你更适合。”
莫九霄胸口的双生印突然跳了跳，像是有了反应。
他笑了，抬手揉了揉苏沉璧的头发：“那就赌一把，老子最讨厌排队等死，要凉也得凉得痛快。”
守印人的声音适时响起：“站到裂缝中间去，别偏佛也别偏魔，保持平衡，稳住了。”
莫九霄松开苏沉璧的手，一步步走向深渊边缘。
身后拖出的金黑光带，在石缝里晃得刺眼。
李清风把双刀交叉架在胸前，锈迹斑斑的刀刃亮了亮。
“小子，你放心往前，老子在这儿给你看门，来一个砍一个，来一双砍一对！”
莫九霄站定在裂缝正中间，闭眼深吸一口气。
胸口的双生印里，两股原本互斥的力量，此刻乖得吓人，仿佛等这天等了三万年。
“以我为桥，融！”
他猛地睁眼，眉心炸开一道强光，直冲天际。
金色的佛光与黑色的魔焰，同时从他体内冲出，撞向两侧的两界壁垒。
“咔嚓”“咔嚓”两声脆响，佛国的清光与魔域的暗纹，瞬间旋在一起，连天空都发生了扭曲。
气浪疯狂灌进体内，经脉像被万根钢针同时扎入，莫九霄七窍里渗出血来，血珠刚离体就被高温蒸发成白烟。
苏沉璧见状要往前冲，被李清风一把拽住胳膊。
“别添乱！他在扛两界的力量，你过去只会分他的心！”
黑洞里突然传来一声咆哮，一只巨爪猛地探了出来，鳞片比城门还厚，带着腥风直拍莫九霄后背。
莫九霄旋身，双掌推出刚融合的气团，骂道：“给老子尝尝这记佛魔融合的力量！”
巨爪被气团轰出个血洞，黑烟“滋滋”往外冒，无妄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缩了回去。
守印人激动得声音都抖了：“它怕佛魔合一的力量！继续冲，别停！”
莫九霄仰起头，双臂张开，任由两界的能量往自己体内灌。
胸口的能量旋涡越转越快，光芒很亮。
天上的能量团亮得晃眼，远处传来的佛钟声与魔号声，
竟奇异地凑成了同一调子，刚才那些怪物瞬间化为光雨，消散在空中。
黑洞里的无妄还在怒吼，却再也不敢伸爪，只能在洞里来回撞，被困在原地活动。
莫九霄的意识开始发飘，身体像是承受了极大压力，随时都可能炸开。
他最后往苏沉璧和李清风的方向看了一眼，苏沉璧含着泪笑，李清风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值了……”
他喃喃一句，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胸口的双生印突然离体，化作一道光柱贯通天地，佛魔两界的壁垒被强行缝合在一起。
黑洞发出一声不甘的呜咽，慢慢闭合了。
苏沉璧立马扑过去，抱住浑身是血的莫九霄，声音带着哭腔：“醒醒！你还欠我一朵莲花，还有一朵彼岸花，不准赖账！”
李清风蹲在旁边，用袖子擦着锈剑，剑光映得他眼眶通红，却嘴硬不说。
莫九霄的手指动了动，缓缓睁开眼，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
“哭啥，老子死不了，没听说过主角光环吗？自带恢复能力的。”
苏沉璧破涕为笑，一拳轻轻捶在他胸口：“再敢晕过去，我就把你扔到旁边的河里，喂王八！”
李清风哈哈大笑，笑得太用力，手里的刀“哐当”掉在地上。
“行！以后打架就这么分工，你俩负责承受伤害，老子负责攻击输出！”
远处的天空上，佛国的金莲与魔域的彼岸花，第一次在同一片阳光下轻轻摇曳，花瓣上的露珠闪着光。
莫九霄摸了摸胸口，双生印已经隐了下去，只留下一片温暖的脉动。
“喂，守印人，”他在心里喊了一声，“你说，佛魔真的能握手言和吗？”
守印人的声音飘得很远，带着点释然：“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呢？但至少，今晚的风里，有花香。”
莫九霄笑了，伸手牵住苏沉璧的手，李清风扛着锈剑站在旁边，三人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
李清风突然又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还是掉了下来，砸在地上的碎石上。
远处的天上，佛国的莲花和魔域的彼岸花，在同一个太阳下开得正艳，风吹过，花香飘了很远。
莫九霄摸着胸口隐去的双生印，那里还留着两界交融后的暖意。
未来会怎样？佛魔能不能好好相处？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自己这次选对了。
身边有她，有兄弟，就算再大的风浪，又有什么好怕的？
更何况，今晚的风里，真的有花香……
突然，李清风发出一声痛苦的大叫，身子猛地蹲下去，双手死死按着胸口。
莫九霄和苏沉璧对视一眼，心里一沉，是他的噬心蛊，又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