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的路没多远就起了雾，脚底下踩着的焦土渐渐被一层薄苔覆盖，湿滑得很。我往前走的时候还能感觉到肩膀那块皮下面有点发紧，像是有根线在往骨头里钻，但已经不像之前那样疼得想撞墙了。
洛昭落在后面，脚步虚浮，每走几步就得扶一下树干。我没回头，只是放慢了点速度。
“你再这么磨蹭，等到了地方花都谢了。”我说。
她喘了口气，“那你背我？”
“我不嫌累，就怕你太沉。”
她没回嘴，估计是真没力气抬杠了。
我们刚拐过一道烧塌的石墙，前面的小路突然被人拦住了。
一把剑横在半空，剑尖朝下，离地三寸，稳得像钉进地里的桩子。
苏清雪就站在剑后，白衣冷脸，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带病者不得入东部秘境。”她说，“药王谷规矩。”
我停下脚步，看了眼她手里的剑，又抬头看她：“我现在算病吗？”
“蛊虫未清，毒气未散。”她声音一点起伏都没有，“别说进秘境，你现在靠近水源都会污染灵脉。”
我活动了下手腕，指尖一跳，幽蓝色的火苗冒了出来，在掌心转了个圈。
“所以你是来执行规定的？”我问。
“是。”
“那我要是不听呢？”
“你可以试试。”她手腕微抬，剑身嗡鸣一声，寒光乍现。
我没再废话，右手往前一送，火焰顺着空气窜出去，缠上她的剑刃。蓝火贴着金属爬行，发出轻微的滋响，像是水滴落在热铁上。
她没动，也没收剑。
“这火以前差点把你烧死。”她盯着我，“现在你能控制它了？”
“不止能控制。”我把另一只手也抬起来，两团火同时跃出，绕着指尖打转，“我现在还能用它洗澡。”
她皱眉：“别闹了。”
“我没闹。”我往前踏了一步，火焰跟着蔓延到剑柄附近，距离她手指只剩一寸，“你说这是规矩，我说这是拦路石。拦我的人多了，还没一个站着说完话的。”
她终于动了动眼珠，目光落在我手臂上。那里黑纹还在，但已经被压在肩胛骨以下，半天才挪一小段。
“你体内的抗毒性……提升了？”她低声问。
“系统刚提示兼容性到了九成。”我咧了下嘴，“看来我不是绝症，顶多算慢性病。”
她沉默了几秒，忽然手腕一收，剑锋垂落，插进地面。
“我可以破例。”她说。
我挑眉：“啥？我没听错吧？苏小姐居然要违门规？”
“不是为你。”她侧过脸，避开我的视线，“是为了任务进度。你要是死在路上，后续线索断了，责任谁担？”
“哦，原来我是工具人。”我熄了火，活动了下肩膀，“那你刚才耳尖红什么？是不是太阳晒的？”
“闭嘴。”她转身就走，步伐比刚才快了不少。
我笑着跟上去，走了两步回头看了眼洛昭。她正扶着树干喘气，脸色还是白的。
“你还愣着干嘛？”我冲她招手，“再不走，待会儿苏大小姐反悔了，咱俩就得在这儿种蘑菇。”
她瞪我一眼，勉强撑着往前挪。
苏清雪走在前头，腰间的剑一直没拔出来，只是安静地挂着，像换了把装饰品。
路上没人说话。
直到穿过一片枯藤林，地势开始往下斜，空气里多了股淡淡的药味。
“前面就是东部入口。”苏清雪忽然开口，“过了这片雾区，会有三道关卡。第一关验身，第二关测毒，第三关……看你有没有资格拿钥匙。”
“钥匙开什么？”我问。
“冰晶花生长的地方叫‘寒髓洞’，入口被封印着。”她说，“没有钥匙，靠近十步之内就会触发禁制，轻则冻伤经脉，重则当场化成冰雕。”
“听着挺刺激。”我摸了摸下巴，“那钥匙长什么样？”
“像半片叶子。”她从怀里取出一块玉牌，上面刻着细密的纹路，“和你的体质共鸣才能激活。”
我看了眼自己的手：“所以我还得表现良好，争取评个先进患者？”
“你要是敢乱来，我就把你绑起来送回去。”她冷冷道。
“绑我？”我笑了，“上次你说要绑我的时候，最后是谁被我甩进河里的？”
她脚步顿了一下，没回头：“那次是你偷喝了镇魂酒。”
“那酒本来就不该锁柜子里。”我说，“再说我也赔你新衣服了。”
“赔的是女装。”她声音低了点，“而且尺码不对。”
“那能怪我？谁知道你肩膀这么窄。”
洛昭在后面听得直喘气，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憋笑憋的。
苏清雪没再接话，加快脚步进了雾区。
我跟在后面，手插进裤兜，指尖悄悄试了试温度。蓝火在皮肤底下微微跳动，像心跳一样稳。
走到一半，苏清雪忽然停下。
“怎么了？”我问。
她抬起手，示意安静。
前方雾中，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像是有人踩在苔藓上。
“有人比我们早到。”她说。
“不该啊。”我眯起眼，“这地方连路都没有，谁会提前进来？”
“也许……”她刚开口，忽然眼神一凛，猛地抽出剑往旁边一扫。
剑光闪过，一根垂下的藤蔓应声而断，掉在地上时发出金属般的脆响。
我蹲下去看了一眼，那截藤蔓表面泛着青灰光泽，断口处渗出黑色汁液，闻着有点像铁锈混着腐草。
“这不是普通植物。”我说。
“是药王谷布下的预警藤。”她收剑回鞘，“有人触动了机关，正在往这边来。”
“那咱们是迎上去，还是躲一下？”
她看了我一眼：“你觉得我会选哪个？”
“我知道你想硬刚。”我站起身，“但万一对方带着家伙，咱仨现在加起来可能都不够看。”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谨慎了？”她冷笑。
“上次被人按在地上灌毒血的时候。”我说，“从那以后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能不动手，最好别动手。”
她没说话，只是往前走了两步，把我和洛昭挡在身后。
雾更浓了。
我能感觉到空气变冷，呼吸时都有点发涩。
突然，前方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砸进了泥里。
紧接着，一道影子从雾中冲出，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
苏清雪反应极快，剑直接横在胸前。
可那人没攻击，而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手里抱着个木匣，浑身都在抖。
我看清了他的脸。
是药王谷的弟子，胸口绣着三叶纹，属于外门执事级别。
他抬起头，嘴唇发紫：“苏……苏师姐！出事了！寒髓洞的封印……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