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皇家医药研究院。
当“寄生虫”与“致幻蘑菇”这两个名词,如同两道惊雷,在众人脑海中炸响时,笼罩在研究院上空的阴云与恐惧被瞬间撕得粉碎。一种“破案”后的巨大兴奋感,如同决堤的洪水,席卷了每一个人。
之前还因理论不同而互相鄙夷的“中医派”与“西医派”,第一次开始用一种夹杂着佩服与好奇的眼神互相审视。老国医们震惊于格物院学子能从污秽之物中分离出致幻的“毒粉”,而那些年轻的学子则对老御医们仅凭气味与脉象便能断定“邪入心脾”的经验感到不可思议。
思想的壁垒在真相面前轰然倒塌。
林乾没有给他们太多互相惊叹的时间。他站在那张巨大的汉白玉实验台前,拿起一支炭笔,在一张雪白的宣纸上迅速勾勒。
“沙沙”的笔触声在寂静的室内清晰可闻。一个简易的净水装置草图跃然纸上,砂石、木炭、棉布,层层过滤的结构清晰明了。这是预防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魔鬼已经被我们揪了出来。”林乾放下笔,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声音冷静而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现在,是时候把它关回瓶子里了。”
一场前所未有的科研攻关,就此展开。这一次,不再是辩论,而是真正的整合与合作。
针对寄生虫,林乾直接提出了“高温杀虫”的理论。
“凡水,必煮沸。虫卵虽小,遇滚水则死。”他的理论简单粗暴,却直指核心。
话音刚落,太医院那位须发皆白的老国医眼中精光一闪,仿佛被瞬间点醒。他猛地一拍大腿,转身快步走到书架前,从一排排积满灰尘的古籍中抽出了一卷泛黄的《神农本草经》,手指在竹简上飞速划过。
“有了!”他发出一声惊喜的低呼,“‘槟榔,杀三虫,伏尸。’‘苦楝皮,主蛔虫,疗疥。’侯爷,古籍早有记载,此二物,正是能麻痹、杀死腹中之虫的虎狼之药!”
热气在实验室里升腾,一口口陶锅被架在炭火上。不同药材混合的浓烈气味在空气中碰撞、交融,有的苦涩,有的辛辣。水被烧开时发出的“咕嘟咕嘟”声,如同战鼓,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
针对致幻蘑菇,格物院的学子们则展现出了他们的价值。通过化学分析,他们迅速确定了其毒性的种类与化解方法。
“此物毒性燥烈,需以寒凉之物中和,并尽快催吐,排出体外!”
结论一出,另一位老国医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提笔开方。
“金银花、绿豆,清热解毒。瓜蒂、胆矾,催吐之神品!合而为剂,可荡涤肠胃,驱邪外出!”
整个研究院,变成了一台高速运转的精密机器。旧学的经验与新学的实证,在这里完美地啮合在了一起。思想的火花在每一次讨论中迸发,一个个看似无解的难题被迅速攻克。
林乾更是借此机会,以摄政王之名,起草了一道将彻底改变大周人民生活习惯的政令。他笔走龙蛇,字迹凌厉如刀。
“凡军民用水,无论江河井水,必须煮沸后方可饮用!凡野外菌菇,未经医疗队鉴定,一律禁止采食!”
这是制度的胜利。它将以国家意志的最高形式,将现代卫生习惯的种子,强行播撒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
短短数日之内,在所有人的通力合作下,一套完整的、系统的解决方案便新鲜出炉。它不仅包含了“预防”的《开水令》与“治疗”的驱虫汤、解毒剂,更有一本由格物院画师精心绘制的、图文并茂的《常见毒蘑菇识别图册》。
这份凝聚了“中西医”、融合了“新旧学”共同智慧的胜利果实,被林乾亲自命名为——《西南地区瘴疾防治总纲》。
***
当第一批大规模生产出来的“驱虫汤”与“解毒剂”的浓缩药包,被整齐地装入数十个贴着封条的木箱时,即将返回西南的雷鸣的信使,也已在提督府外整装待发。
林乾亲手将那本墨迹未干的《总纲》与一箱成药,交到了信使的手中。那本薄薄的册子,此刻却重如山岳。
信使郑重地接过,眼中充满了敬畏。
林乾看着他,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种奇异的、充满了“神棍”气质与绝对自信的微笑。那是一种洞悉了一切、并准备亲手定义现实的、令人信服的气场。
“你回去告诉雷鸣。”
他的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力量,让信使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让他将这本册子与这些药,当着所有土司和村民的面,发下去。并告诉他们——”
林乾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宣告了旧神的死亡与新神的诞生。
“山神,只有一个。那就是‘神农’。”
“而我,就是‘神农’在人间的,唯一使者。”
信使的身心剧震,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摄政王,仿佛在仰望一尊行走于人间的神只。
林乾的内心却是一片冰冷的平静。
‘既然你们需要一个“神”,那么我便给你们一个最强大、最仁慈、也最不容置疑的神。一个能真正地,带给你们“新生”的神。’
***
片刻之后,一队快马从京城绝尘而出。为首的骑士背上,一面崭新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旗帜上没有龙,没有虎,只有一个古朴的、象征着新生与希望的“神农”二字。
他们满载着“解药”与希望,奔赴那片,还在被“瘟疫”与“恐惧”,笼罩的西南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