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啃完那半块烧鸡骨头,牙缝里还卡着点油渣,舌尖一顶,顺势把最后点骨屑也咽了下去。竖瞳一闪,五感像被谁猛地拧开了闸门,空气里飘来一股味儿——甜得发腥,像是腐烂的蜜桃泡在血水里,混着点若有若无的笛音,像蛇信子在耳道里轻轻刮。
这味儿我不陌生。
醉相思蛊反噬的引子,花倾城最爱用。
我装作腿软,扶了下墙,手心在砖缝上一抹,指甲缝里藏的毒粉蹭进去一点。地脉一震,那股甜腥顺着纹路倒流,三息后,我眼皮一跳——她那根食人藤,正缠在第二场那个倒霉蛋的鞋底,一圈又一圈,慢得像在打结,实则是在种“死脉引”。
好家伙,借刀杀人还不想沾血,真当大比是她家后花园搞团建?
我咧了下嘴,没出声。腰后的噬灵蚓皇还在温吞吞地消化刚才那波杀意,像只吃饱了打盹的猫。可我知道它没睡,它在等,等下一个想我死的人动手。
正想着,花倾城的婢女端着个青瓷盏过来了,笑得跟朵刚浇过粪的花似的:“楚师兄,圣女说您辛苦,特赐安神茶一杯,润肺宁心。”
我低头一看,茶面浮着层油光,颜色太匀,匀得不像天然草药熬的。我手一抖,半盏泼在地上,茶水落地的瞬间,腰带“嗡”地轻震一下,草环内侧的黄符微微发烫。
魂引砂。
这玩意儿不是毒,是给死人穿的鞋,专勾离体的魂魄,再塞回肉壳子里头,炸起来才带劲。她这是打算让第二场那小子败了之后当场爆体,血溅三尺,再顺带泼我一身脏水——毕竟全场都看见我用“腐骨香”赢了第一场,再来个尸爆,谁不信是我毒术连环发?
我咽了口唾沫,手抖得更厉害了,颤巍巍把剩下半盏往嘴里送。舌头一卷,底下一枚薄玉片已经接住,顺势滑进舌根。我喉头一哽,假装呛住,咳两声,低头“吐”进袖子里,玉片连茶带砂全封进早备好的蛊囊,顺手在婢女鞋带蹭了下指头——孢子无声附着,三天内,花倾城说的每句话,我都能听见。
婢女走后,我蹲在候场区角落,假装喘气。其实是在等。
等她吹笛。
果不其然,笛音一起,那股甜腥味浓了三分。我“哎哟”一声,往前一扑,手肘不偏不倚撞翻她摆在台边的香炉。炉子翻了,香灰洒了一地,笛音猛地一滞,像是被掐住了脖子。
我趴在地上,手肘压着一块松动的砖,指尖一弹,一粒逆息蛊卵顺着砖缝滑进去,再一推,弹进对手的衣领夹层。卵不发作,只静静伏着,像块死皮,但它会模拟我的蛊息波纹——要是那小子真炸了,炸出来的气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不是我的毒路子,而是有人在冒用我的蛊术痕迹。
这叫留证。
不是为了现在揭发,是为了将来算账。
我慢吞吞爬起来,拍了拍灰袍,袖口那破洞又裂大了一寸。花倾城站在台边,脸色没变,可她簪子里的藤蔓突然抽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咬了口。
她察觉了。
我装作腿软,扶了根柱子,后颈有意无意蹭了下柱面。蛊液无声渗出,黏在木头上,形成一个微型噬魂阵引——她要是敢动手,藤蔓一碰这柱子,立马反噬,缠她自己。
她没动。
我抬头,眼尾那颗红痣轻轻一跳,冲她笑了笑:“三姐前两天说,喝过醉相思的人,夜里总梦见有个白衣少年教她叠千纸鹤。你说巧不巧,我也梦见过。”
她指尖一抖。
笛音走调,破了个音。
藤蔓“唰”地缩回簪中,像条受惊的蛇。
我转身就走,脚步虚浮,像随时会倒。可我知道,她不会动我了。
有些记忆,不是你能改,就能当真没发生过。
那晚的雨太大,大到她以为所有人都忘了。可她忘了,改别人记忆的人,最怕别人提起那记忆里的细节——尤其是,只有当事人才知道的细节。
我走出十步,袖子里的血符轻轻一颤。
听蛊已种下。
三日内,她每说一句话,我耳朵里就会多一道回音。
我摸了摸腰带,低声说:“待会儿还有两场,别光顾着吃杀意,耳朵也支棱起来。”
草环微微一缩,像是应了。
远处锣声又响。
第三场,快了。
我刚迈出一步,眼角余光扫见花倾城抬手,指尖在唇边一抹,像是擦汗,实则是在补笛上的血纹。她没看我,可唇角动了动,声音轻得像风吹灰:
“你以为,听蛊就能听清一切?”
我脚步没停,手却悄悄摸向袖中另一枚蛊卵。
这枚,没记在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