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核里的字还在眼前晃,像根鱼刺卡在喉咙口,咽不下去,吐不出来。我盯着那行小得快要看不见的“你不是第一个进来的人”,忽然笑了一声,声音哑得像是砂纸磨过铁皮。
谁他妈是替身?老子是来篡位的。
我一把抓起那颗彩虹晶核,二话不说塞进老九嘴里。它正懒洋洋地趴在我腰上装死,被我这么一塞,七张嘴齐齐打了个嗝,喷出一串彩色气泡,其中一个“啪”地炸在我鼻尖上,辣得我眼泪都快出来了——可惜,没泪腺,挤不出水。
我咬破舌尖,把血喷在晶核消失的地方。血雾散开的瞬间,一道残影闪了出来:百年前,一个黑袍阵师站在这儿,也是撕了衣服,也是画阵,也是喊着“我自立为门”。结果呢?天道反手一道光,把他烧成了灰,连骨头渣都没剩。
挺像我,就是下场太差。
我冷笑,顺手从灰袍破洞里摸出一包辣椒粉,抖了抖,全撒在自己脖子上。皮肤“刺啦”一声红了起来,疼得我直抽气。但这疼挺好,让我清醒——我不走他的路,我要走我的。
我抽出断剑,往脖子上一抹。
血没喷,是流,一道细细的红线顺着锁骨往下爬,滴在地面阵心上,发出“滋滋”的轻响,像是烧红的铁扔进了油锅。
我盯着那滴血,说:“门择主?那你今天就认个狠的。”
话音刚落,体内“轰”地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了。眼尾那颗红痣猛地发烫,蛊皇命穴自己裂了道缝,血顺着脸颊往下淌。我还没来得及抬手擦,眼前一黑,整个人被拽进了脑子里。
不是幻觉,是人格打架。
左边那个捧着医经的我,一脸悲天悯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杀戮终有报应。”
中间那个抱着蛊鼎的我,冷笑:“报应?我早把报应炼成蛊喂狗了。”
右边那个握着断剑的我,直接一脚踹翻医经:“装什么大尾巴狼,你五岁就啃过毒蛇心!”
三个人在我脑子里吵成一锅粥,谁也不服谁。我站在中间,看着这三个“我”,忽然觉得好笑。
我他妈什么时候这么分裂了?
我抬手一巴掌扇过去,三个幻影全晃了晃。我骂:“吵个屁!谁再废话,老子把你们全塞进老九肚子里当饲料!”
他们愣了。
我也愣了。
然后我明白了——这不是人格分裂,是觉醒前的共鸣。九重人格,我才觉醒三重,剩下六重还埋着。可现在,它们要抢主导权。
我呸了一口血沫子,说:“谁也别抢,这身子,我说了算。”
我猛地一咬牙,把断剑从脖子上移下来,直接捅进了心口。
不是深刺,是划开。一道十字裂口出现在胸口,血“哗”地涌出来,顺着我画在地上的阵纹一路流过去。阵图开始发烫,墙上的血纹不再是跳动,而是旋转,像条逆流的河,最终汇聚到我脚下,凝成三个字:
**“真不真”**。
我喘着气,低头看那三个字,笑了。
原来不是考我多强,是考我敢不敢说实话。
我抬头,闭眼,把那些藏了十七年的画面全放了出来——
五岁那晚,毒寡妇咬我,我没哭,反而把它的毒牙拔下来,塞进嘴里嚼碎了吞;
十岁那年,我假死第三次,大师兄抱着我哭,我在他背后悄悄画噬魂阵;
掌门吃下教训丹时,满嘴流血还夸我孝顺,我躲在柱子后笑得打滚。
这些事,我没跟任何人说过。
可现在,我对着这阵,一条条念出来。
“我救过人,也害过人。
我怕死,但更怕被人看穿。
我装了十七年傻,不是为了活命——是为了等这一天。”
血越流越多,阵图越来越亮。
忽然,一道苍白色光柱从地底冲上来,把我整个人裹住。
空中浮现出三道记忆锁链:
一道是柳蝉衣在雷雨夜给我缝衣服,针脚歪得像蚯蚓爬;
一道是墨无涯用灭魂钉毁掉我十指母蛊,我跪在地上,笑得像个疯子;
最后一道,是青玉峰主每年用我的血画阵,我以为他在害我,其实……他在压着我体内的东西。
记忆冲进来的时候,我没躲。
疼是真的,
气是真的,
想让那些狗东西全给我陪葬——也是真的!
我猛地把断剑往阵心一插,血顺着剑身流进去,阵眼“轰”地炸开。
光柱冲天而起,古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天道归位,命格承袭。”
我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意识就被扯进了更深的地方。
混沌里,一个透明人影坐在云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凡人窃道,当诛。”
我抹了把脸上的血,咧嘴一笑:“你算哪门子天道?一缕残响也敢自称规则?”
他没动,可我体内九重人格开始逐一浮现:
腹黑的、护短的、吃货的、疯批的、冷漠的、暴戾的、悲悯的、算计的……
八个站成一圈,唯独缺了一个。
烛九阴突然在断剑里剧烈震颤,蛇首昂起,第一次正着说话,声音沙哑得像是磨了三十年的锈刀:
“宿主,你缺的不是力量,是承认自己本就是它。”
我愣了一下。
然后我懂了。
我不是在夺天道之力。
我是……把它找回来。
我低头,一把撕开胸膛。
蛊皇命穴和心口的伤口连成一线,血流不止,却在空中自动凝成一道逆阵——不是顺天,是逆命。
我抬头,看向那透明人影,竖瞳燃起金焰:“你说天道无情,可我护的每一个人都在流血。你说凡人不可窃道,可我五岁就啃着毒蛇活下来了。”
我往前踏一步,地面裂开,金纹从脚底蔓延。
“你说我欺世?”
又一步,空中浮现出我十七年来所有假死的影像,每一帧都清晰得刺眼。
“那我告诉你——”
我举起断剑,剑尖直指人影:
“我来当这个天道。”
话音落,意识轰然归位。
体表浮现金色纹路,像是有火在皮下烧,可我不疼,只觉得通透。
烛九阴在剑中低语:“……成了,宿主,你终于醒了。”
老九在我腰上扭了扭,草环绿得发亮,七张嘴齐齐打了个哈欠,喷出一团彩虹晶核,滚到我脚边。
我低头看那晶核,里面又浮出一行字,比刚才那行更小,像是用针尖刻进去的:
“你不是第一个进来的人,但你是第一个走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