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日天那声炸得山崩地裂的嚎叫还在谷底打转,我嘴里那块桂花糕也跟着震了三震,差点卡在喉咙口。我咳了一声,把渣子吐出去,顺手从灰袍里摸出半截蜡笔,在树干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箭头。
这蜡笔是扫地僧空寂上个月偷我桂花糕时塞过来的,说是佛门开光的“指路明灯”,结果我拿它画阵图,第二天整片林子的蘑菇全长成了诵经和尚的模样。现在顾不上讲究,我在箭头底下又涂了层七彩磷粉,再往树根一拍,老九从地底钻出来,喷口彩虹晶核就烧。
磷粉“呼”地燃起来,火光扭扭捏捏像在跳舞。天上那几块破布似的云被映得紫一块红一块,正好遮住天机阁那些爱盯星象的瞎眼罗盘。
我蹲在地上,把赵日天礼盒里剩下的爆炎符残渣全抠出来,混着噬心蛊粉往西南方向的树皮上抹。这玩意儿沾上靴底,走两步就开始听幻觉,前天有个执法堂弟子踩了一脚,转头就抱着石头喊娘。现在嘛,正好让万剑山那群铁头娃也尝尝滋味。
老九扭着身子蹭过来,头顶草环已经被燎得焦黑卷边,活像被雷劈过的狗尾巴草。它张嘴,吐出最后一颗晶核,我接住,往深渊裂谷方向一抛。晶核在空中划了道弧线,落地时“啪”地炸开,紫火四溅,跟放了个劣质烟花似的。
我知道他们快到了。
果然,没过半盏茶功夫,地面开始震。先是万剑山那帮人,脚步整齐得像在出殡,领头长老手里还攥着那块青铜牌,牌面朝上,反着火光。他眼皮直跳,嘴角抽了两下——噬心蛊粉起效了。
更绝的是,他脚踝上那根骨笛丝线还在,花倾城留的,阴魂不散。丝线一颤,长老瞳孔猛地一缩,眼白里浮出一道佛纹,跟庙里烧香烧糊的符纸似的。
我咧嘴一笑,这戏台子搭得真他妈严丝合缝。
他们一脚踏进第一环火阵,地面“咔”地裂开,三十丈深的火坑喷出九条火龙,岩浆跟不要钱似的往上冒。长老反应倒快,长剑一横就要带人后撤,可他忘了脚下还有幻舌散改写的星罗盘数据。
天机阁弟子举着罗盘冲上来:“长老!九宫位——”
话没说完,他自己先栽了。罗盘指针转得跟抽风一样,最后“啪”地断了,碎片飞出去,正好插进旁边执法堂弟子眉心。那人闷哼一声,倒地时手里还死死攥着判官笔。
我坐在树杈上,啃着另一块风干的桂花糕。这回是柳蝉衣上个月缝衣服时顺手塞进我袖口的,硬得能当暗器使。我咬一口,嘎嘣响,听着底下乱成一锅粥。
火龙绕着阵法转圈,烧得人影乱窜。执法堂那群人想结盾,可盾还没成形,老九从地缝里喷出一口蚀蛊雾,混着爆炎符的残火,烧出来的火苗是青紫色的,沾上就脱皮。
有个修士想御空逃,刚飞起来,迎面撞上一团残留的幻舌散。他鼻子抽了抽,突然调头往石壁冲,砰地一声,脑袋开花。后面几个见状也想跑,结果全被药粉迷了眼,排着队撞墙。
我拍拍老九的脑袋,它晃了晃焦草环,表示还能再战。
“行了,老伙计。”我从怀里摸出最后三枚黑翅蛊,翅膀薄得几乎透明,捏在手里像三片死蛾子。烛九阴在断剑里倒着念:“着亡死临濒者众!”
“闭嘴。”我反手敲了剑鞘一下,它立马消音。
我屈指一弹,蛊虫化作三道黑光,钻进阵眼。地面裂缝像蛛网一样蔓延,八十一个阵眼同时喷出黑光柱,最后三个还在挣扎的修士直接被钉在半空。光柱穿过他们身体时,滋滋作响,跟烤蛇肉似的。
长老还在火里走,胸口佛纹烧得通红,跟火阵里的某道符文对上了。我眯眼一看——操,那不就是我前天在茶寮故意拓印的“卍”字?当时用的是噬灵蛊的血,没想到真能共鸣。
他突然停下,抬头望向深渊方向,眼神空得像被抽了魂。然后他扯开衣襟,从怀里掏出一块烧焦的符纸,颤巍巍地点燃,扔进火坑。
火势猛地一涨。
我知道,控魂术到头了。
他膝盖一弯,跪在火中,火舌舔上脸也不动。后面那些人见状,有的发疯似的往前冲,有的原地打转,嘴里念叨着谁也听不懂的经文。
我从树上跳下来,老九扭着身子接住我。我拍拍它脑袋,从它嘴里抠出半颗没烧完的彩虹晶核,对着月光看了看。晶核表面沾了点灰,我吹了吹,扔向远处山头。
那边正传来赵日天的哭嚎:“我的符!我的改良爆炎符——”
声音断了一下,接着是烈焰隼打喷嚏的动静,然后是“轰”地又一声炸响。
我笑出声,抬头看天。火光映得半边天通红,二十七个燃烧的人影在阵中抽搐,像在跳某种古老的祭舞。
老九蹭了蹭我腿,我摸出最后一包辣椒粉,撒在阵眼边缘。墨无涯怕这个,要是他真来了,踩一脚就得跳脚。
我转身要走,忽然听见断剑里烛九阴又开始倒着尖叫:“着熬苦很界修玄!”
“知道。”我踹了剑鞘一脚,“苦的还在后头。”
老九扭着身子跟上来,草环晃得像喝醉的招魂幡。我伸手扶了扶,结果指尖刚碰上,草环“啪”地断了半截,焦灰飘在空中,落进火坑。
火光猛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