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错觉。是心跳,是烫的,像贴了块刚从炉子里夹出来的炭。
我没看他,只把嘴里的碎渣啐在地上。那地方正好压着我昨晚埋下的晶核屑,阵纹一震,窥蛊网轻轻收了收口。
顾长风走过来,声音压得低:“你还打算往前?”
我抬头,花斑猫正蹲在前头一块石头上,耳朵突然一竖,尾巴尖轻轻一抖。
“它听见了。”我说。
“听见什么?”
“前面山坳里,有‘妖’在叫。”
顾长风皱眉:“有声就有物,有物就有影。你听到了?”
“它没影。”我指了指远处,“活的东西有气,死阵有光,假货才有声无息——这玩意儿光叫不露脸,连个影子都不投,要么是瞎子,要么是纸扎的。”
没人接话。
左三师弟还在昏着,脸青得发紫,嘴里哼哼两声,像是梦到了什么。我蹲下去,顺手摸了摸他鞋底,阵纹微热——右盾手正往这边靠,一步比一步慢,眼神却往我手底下瞟。
我直起身,拍拍灰袍上的土,破洞里漏出一撮七色粉,洒在左三师弟脚边。
“谁捡,谁烂手。”我心里说。
然后我迈步往前走。
没人拦我。
有人想拦,但花斑猫跳下石头,蹭到我脚边,尾巴一甩,带出一道金线般的光痕,正好指向山坳入口。
顾长风叹了口气:“你每次跟着这猫走,都炸点什么出来。”
“它炸,我拆。”我说,“它不炸,我让它炸。”
山坳口黑着,风一吹,一股子铁锈混着香灰的味道扑过来。地面开始震,不是地动,是声波震的,嗡嗡的,像是有人在远处敲一口破钟。
几个弟子站不稳,扶着石头晃。
“妖……妖来了!”有人喊。
剑拔了一半,手抖得握不住。
我摔了个跟头。
灰袍一甩,手肘蹭地,实则指尖在泥里划了半道噬魂纹,反向吸那声波里的频率。一缕黑气顺着纹路爬上来,钻进我掌心。
我咬破舌尖。
竖瞳闪。
眼前景象变了。
那“妖”不是实体,是三十六根逆灵丝在空中织出的轮廓,像蜘蛛网糊了层泥,糊出个牛头马面的壳。声波是丝线震动传来的,核心藏在空穴石壁夹层里,离地三尺,拳头大,裹着层青铜皮。
远程操控。
傀儡阵。
我冷笑,手摸上断剑。
剑身一震,青铜蛇首张嘴,吐出两个字:“着熬苦很界修玄。”
我懂它意思。
它说:这修玄界,苦来着。
我说:“那就让它更苦点。”
剑起。
没人反应过来。
我一步踏进空穴,剑锋直劈那“妖”咽喉。黑气缠上剑刃,蛇首嘶鸣,整把剑像是活了,顺着逆灵丝的脉络往上爬。
“砰!”
假妖炸了。
不是烟,是灰,簌簌往下掉,像烧完的纸钱。
石壁轰塌半边,露出个一人高的洞口,里面黑漆漆的,但有光——三枚灵晶核浮在半空,绕着个青铜匣打转,光是冷的,蓝得发绿。
弟子们愣了两秒,然后全冲了上去。
右盾手最快。
他几乎是扑过去的,手伸得比谁都长,指尖都快碰到那匣子了。
我一脚踩上去。
靴底压住匣角,破袍一晃,七色毒粉从袖口洒下来,正好落在灵晶上。
“滋——”
冒烟了。
一股子烂鸡蛋混着烧焦头发的味儿冲出来。
“谁碰谁烂手。”我看着右盾手缩回去的手,“这晶核喂过蚀心蛊,沾了就化皮,你想试试?”
他僵在那儿,手抖了一下。
顾长风走过来,盯着那冒烟的晶核:“你早知道?”
“我不知道。”我弯腰,把三枚晶核捞进怀里,“但我知道,有人知道。”
我抬头,目光扫过右盾手的袖子。
“尤其是……梦见蓝光的人。”
空气一静。
左三师弟在后面哼了一声,翻了个身,嘴里嘟囔:“……蓝……光……钥匙……”
我眼皮一跳。
右盾手猛地抬头,眼神乱闪。
我没动。
只把青铜匣踢了踢。
匣子没锁,盖子歪着,露出一角黄纸,上面画着个阵纹,和我昨晚在伪地图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我伸手要拿。
指尖刚碰上,匣子突然一震。
“嗡——”
一股热流从匣底冲上来,直奔我手腕。
我缩手,快。
但还是慢了半拍。
一道金线从匣缝里窜出,缠上我小指,烫得像烙铁。
我甩手,金线断了,落回匣中,缩成个米粒大的光点。
“有意思。”我说。
顾长风皱眉:“这匣子有主?”
“不是有主。”我摸了摸小指,皮肤没破,但底下有点麻,“是认主。谁打开,谁就是它的账本。”
“账本?”
“它记仇。”我说,“刚才那道金线,是它在记我的模样。下次我再碰它,它就知道我是谁了。”
顾长风脸色变了:“那你还收着?”
“我不收,它就归别人。”我拍了拍怀里的晶核,“而且——”
我低头,看着左三师弟鞋底。
阵纹热得发烫。
右盾手站得离匣子太近了,近到我能听见他袖子里那张符纸“噼啪”作响,像快烧着的火折子。
“它记仇。”我重复一遍,“但我也记。”
我蹲下,把左三师弟的鞋带松了松,顺手把一粒新晶核碎屑塞进鞋垫底下。
阵纹一震,网收得更紧。
右盾手退了半步,袖子抖了抖。
我没看他。
只从怀里摸出一颗果核,刚啃了两口的那种,扔进嘴里。
咔哧。
嚼了两下。
“这匣子,谁碰谁中招。”我说,“但我不怕。”
我站起来,断剑拄地,青铜蛇首冲着右盾手的方向,轻轻晃了晃。
“因为我——”
话没说完。
匣子又震了。
这次不是冲我。
是冲右盾手。
他袖口一烫,整个人一抖,手本能地抬起来,像是要护住什么。
我笑了。
“你碰过它。”我说,“就在昨晚。”
他脸色白了。
我往前走一步。
断剑尖轻轻点地,蛇首低语:“着熬苦很界修玄。”
我懂它。
它说:这人,快熬不住了。
我嚼着果核,眼尾红痣一跳。
右盾手后退,脚踩在阵纹上。
“滋——”
一声轻响。
他鞋底冒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