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在拐角处停了一瞬,接着往前滑了半步。
我立刻把呼吸压到最轻,手摸进破袍子内衬,指尖碰到了那三包惊神散。柳蝉衣没动,但袖口微抬,金箔的边角露了出来。她眼神扫过来,我就知道她也认出来了——不是人,是剑气引出来的动静。
通道尽头,那东西站起来了。
银白色的皮毛像刚磨过的刀面,背上九片刃骨一节节竖起,随着呼吸轻轻震颤。它四爪落地,每一步都让地底传来嗡鸣,像是有人在远处敲钟。最吓人的是那双眼睛,通红发亮,没有瞳孔,只有两团熔化的铁水挂在脸上。
“剑奇兽。”我低声说,“《残器录》里提过,专吃灵根,不咬凡胎。”
柳蝉衣冷笑:“那你赶紧把玉匣塞它嘴里,说不定还能活命。”
我没回她,只把惊神散全倒在噬灵蚓皇头上。它抖了抖翅芽,草环闪了下绿光,紧接着从嘴里喷出一大片黑雾。那些全是我的分蛊,巴掌大一团,密密麻麻飘在空中,像一群没吃饱的蚊子。
“左边!”我话音未落,一脚踢飞脚边碎石。
石头撞上岩壁,发出清脆一响。蛊群立刻扑过去,在空中扭成一股旋风。剑奇兽猛地转头,鼻孔张开,九刃齐震,一道剑气横扫而出,削掉了半截石柱。
可它打空了。
蛊群早就散开,只留下几只自爆的残渣,在地上滋啦冒烟。那声音尖得能刺穿耳膜,连我都觉得脑仁一紧。剑奇兽晃了晃脑袋,耳朵抽搐两下,显然被这股杂音搅乱了感知。
柳蝉衣趁机蹲下,咬破手指,在七处地脉节点贴上血符。金箔一沾地,立刻泛出暗绿色纹路,像是地下爬出了什么藤蔓类的东西,迅速朝兽脚底下蔓延。
“阵成了?”我问。
“差一口气。”她抬头,“你给它来点‘味道’。”
我懂她的意思。
伸手一招,把剩余蛊群收回,集中按进阵眼位置。蛊虫钻进地面时发出轻微嘶鸣,和毒符融合后,整片区域浮起一层蛛网状光纹,幽幽发亮。
剑奇兽忽然低头,鼻子贴地嗅了嗅,肌肉绷紧。
但它晚了。
前蹄刚抬起,地面绿纹骤然收紧,像是无数细绳缠住了它的神经。它四肢抽了一下,吼声卡在喉咙里,硬生生憋住。
“走!”我抱起玉匣就冲。
柳蝉衣跟在我后面,手指还扣着最后一道引爆符。我们贴着墙根疾行,耳边全是剑鸣余波,震得牙根发酸。直到拐过第三个弯,身后才传来一声闷响——它挣脱了。
回头一看,通道深处那团银影正缓缓起身,九刃重新展开,地面裂开数道缝隙,灵流紊乱得像烧开的锅。
“它追不追?”她喘着问。
“追。”我说,“但它现在闻不到我们了。”
她挑眉:“你干了什么?”
“刚才那批蛊,留了三只在它鼻腔里。”我咧嘴一笑,“现在它吸进去的每一口气,都是我的口水味。”
她翻白眼:“恶心。”
“实用。”我拍拍肩上的噬灵蚓皇,“兄弟,辛苦了。”
它翅膀耷拉着,草环歪到一边,显然耗力不小。不过还好,没当场瘫成一条软面条。
我们继续往前。
越往深处,地脉越躁动。脚下石板开始泛青光,像是埋了萤火虫。空气也变了味,不再是土腥混着铁锈,而是有种陈年兵器放久了的那种冷香。
“还有多远?”柳蝉衣问。
“百步内。”我摸了摸玉匣,“等我把母核嵌进主脉,就能启动混析根最终吸收。”
“希望别再冒出来个‘刀狗’或者‘剑猫’。”
“放心。”我说,“这种地方,一般守门的就一个。”
话音刚落,头顶传来一阵刮擦声。
像是指甲划过石英。
我猛地抬头。
上方岩壁凸起一块棱角,隐约能看到一双小眼睛缩在阴影里。那东西形似蜥蜴,却长着三排牙,尾巴末端是个微型剑尖,正一下下戳着石头做记号。
“不是守门的。”我低声说,“是通风报信的。”
柳蝉衣脸色一沉:“它看见我们了?”
“不知道。”我慢慢后退一步,“但它肯定知道这里有动静。”
那小东西眨了眨眼,突然转身,贴着岩壁飞速爬走。
“追不追?”她问。
“不追。”我说,“它是去叫帮手的。”
“那你笑什么?”
“因为我让它带了个礼物。”我摊开手,掌心躺着一颗刚凝成的灵引母核,表面有细微裂痕,“我在它蹭过的石头上抹了点蛊粉,它爬一路,撒一路。等它找到老大,那就是一条追踪线。”
她愣了下:“你什么时候下的?”
“它刚出现的时候。”我收起母核,“现在咱们得加快了。它主人要是顺着这条线杀回来,估计不会比刚才那个好对付。”
她点头,握紧袖中金箔。
我们再次启程。
脚步放得很轻,但不再犹豫。百步距离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关键是不能停下,一旦停滞,地脉波动就会暴露位置。
走到第七十步时,我忽然感觉怀里玉匣震了一下。
低头看,夹层里的母核正在发烫,青紫色光芒透过布料透出来。
“它感应到了。”我说,“主脉就在前面。”
柳蝉衣盯着前方弯道:“最后一个拐角。”
我深吸一口气,把手伸进袍子,摸到最后一包毒粉。这次不是惊神散,是“断识灰”,专门干扰高阶灵觉用的。万一又撞上什么玩意儿,至少能争取两息时间。
我们贴着墙,一步步挪向拐角。
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也能听见她呼吸的节奏。肩上的噬灵蚓皇微微颤抖,草环朝右偏了十五度——那是危险的方向。
我停下。
她也停下。
前方通道依旧安静,只有地底传来低频震动,像是某种巨大机械在运转。
我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墙壁。
没有回音。
说明里面空间很大,而且空旷。
我回头看她一眼,她点头。
我们一起绕过拐角。
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圆形祭坛矗立在中央,地面刻满交错阵纹,正中间插着半截断裂的古剑,剑身缠绕着银色根须,缓缓搏动,如同心脏。
混析根。
就在那一刻,玉匣里的母核“啪”地裂开一道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