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答完那句话,影子就散了。三块石碑也跟着化成雾气,往两边退开,露出后面一道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的石门。
门缝里透出点光,不是亮,是那种灰蒙蒙的反光,像是铁锈被磨久了照出来的那种暗泽。
我知道不能停。左臂还在流血,但比刚才轻了些。我把断剑插回腰带,顺手摸了下肩上的噬灵蚓皇。它尾巴卷了我一下,草环闪了半息,又灭了。
这虫现在比我还能省电。
我贴着墙往前挪,脚刚踩进门缝,一股冷风就扑过来。不是风,是机关运转时带起的气流。我立刻蹲下,耳朵贴地。
有动静。金属摩擦的声音,很轻,但规律得很——咔、咔、咔,每十二下停一次,像钟表走字。
这地方不是死的。里面有东西在转。
我从袖口抽出一根细线,末端绑着指甲盖大的青铜片,轻轻放地上。线一松,青铜片往前滑了半寸,突然“叮”一声,弹起来两指高。
好险。差一点就撞上触发线。
我收回线,心里有了数。这通道不简单,三步一哨五步一伏,全是联动机关。随便动一下,怕是要被切成段。
得让虫先上。
我咬破指尖,挤出一滴血,抹在唇边。舌尖一顶,把藏在牙缝里的蛊王令弹出来,含住。然后闭眼,深呼吸三次。
再睁眼时,视线变了。世界成了青灰色,能看到地底下的脉络,像树根一样蔓延。
“兄弟们。”我心里默念,“干活了。”
十七只噬灵虫从我衣领、袖口、裤脚钻出来,贴着地面滑进砖缝。它们小,不到半寸长,通体透明带点青,跟蚯蚓似的,但没眼睛没嘴,全靠感应活着。
一只爬到第三块地砖边缘,停住。上面嵌着个铁疙瘩,圆脑袋,独眼,正慢悠悠转着。
那是机关兽。不是死物,是活炼出来的,眼里有灵纹闪动。
我盯着虫传回来的画面——断断续续的,像信号不好时的影像,但我能拼出规律。
每过十二息,所有机关兽的左眼都会闪一下蓝光。同一时间,地面微微震一次。
同步信号。它们靠这个保持队形,一旦谁掉队,其他立刻围上去。
难怪不能硬闯。打一个,等于打一群。
我收回虫感,靠墙坐下。脑子转得飞快。这种阵法最怕什么?怕乱频。
要是能让一台提前半拍或慢半拍,它就会被系统当成异类攻击。只要引爆一台,剩下的自己就能打起来。
可怎么让它乱?
我摸了摸怀里,掏出半片枯叶。这是昨天从厨房顺的,本来想垫鞋底,结果忘了用。
挺好,够轻,够脆。
我用指甲在叶面上划了个小阵,反向震频阵。这玩意儿不伤人,专扰灵波。画完后,挑出一只最机灵的虫,把叶子衔住,顺着地缝往前送。
目标:第三台机关兽耳后的接缝处。那里有条细缝,是动力源出口,也是信号接收点。
虫爬得慢,但我不能急。一步错,满盘皆输。
十分钟过去,虫终于到位。叶子卡进缝隙,稳住了。
我屏住呼吸,手指掐诀,低声一喝:“动!”
所有噬灵虫同时震颤,发出一种人听不见的高频声波。
下一秒,那片枯叶“啪”地炸开。
震波正好撞上机关兽的接收频率,相位一反,信号断了零点一秒。
就是这一瞬,出事了。
那台机关兽猛地僵住,左眼蓝光卡在一半,身体开始抽搐。旁边的机器察觉异常,立刻调头,爪子一挥就要拆了它。
但它比它们快。
它先动手了。
利爪横扫,直接把左边那台劈成两半,火花四溅。右边那台反应过来要反击,又被它一脚踹进墙里,撞塌了一排铁刺。
连锁反应开始了。
一台打一台,一台撞一台,整个通道乱成一锅粥。有的互相撕扯,有的原地打转,还有一台干脆把自己卡进了墙缝,拼命挣扎。
我抓准时机,起身就冲。
脚踩地砖,专挑虫探过的安全点。一步一挪,不敢快也不敢慢。太快容易踩空,太慢会被余波扫到。
走过第七块砖时,背后“轰”一声,一台机关兽炸了,碎片横飞。我低头,一块铁皮擦着头顶飞过,割破了我的帽子。
帽子里藏着的辣椒粉袋子晃了一下。还好没漏。
我继续往前,心跳平稳。这时候慌不得。越乱越要冷静。
走到第十台时,脚边突然一凉。一只虫炸了,绿浆溅在我鞋面上。
它替我挡了一记偷袭。有个小机关藏在墙角,趁乱射出一根毒针,被它撞碎了。
我看了眼剩下六只虫,都在。没全死,值了。
最后三步最难。地面开始倾斜,砖缝变宽,虫不敢走。我只能自己上。
我趴下去,用手摸了摸接缝。有点烫,应该是动力管在下面运行。
我从怀里掏出一小撮药粉,柳蝉衣给的,叫“哑火散”,专治这种热源驱动的机关。轻轻撒进缝里,等了五秒。
底下“噗”了一声,像是排气。接着,前方三台机器动作慢了半拍。
机会来了。
我翻滚前进,穿过最后一段。身后“咔嚓”连响,几根铁刺从天而降,差半尺扎中我后背。
落地瞬间,我翻身坐起,背靠尽头的石门喘气。
回头看,整条通道已经瘫了大半。残骸堆在一起,冒着烟,还有几台在抽搐,像快断气的野兽。
我伸手一招,六只虫顺着墙缝爬回来,钻进我袖口。它们累了,不动了,得养一阵。
肩上的噬灵蚓皇动了动,尾巴递来一滴露水。我抹在脸上,火辣辣的伤口立马不疼了。
我低头看手。符文石还在发烫,贴在胸口,温度越来越高。
前面是扇暗门,看不出材质,黑乎乎的,门缝里没有光了。
我伸手推了下。
没动。
我又敲了两下。
里面传来“咔”的一声,像是锁开了。
但我没进去。
门外的地砖上,有一行小小的脚印。不是我的。
也不是机关兽的。
是赤脚印,湿的,像是刚踩过水洼留下的。
我蹲下身,手指蹭了下印子。指尖沾了点泥,闻起来有点腥,不像土,倒像是……河底的淤泥。
这地方不该有水。
我抬头盯着门缝。里面静得出奇。
刚才那么大动静,这门后面的人或东西,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对劲。
我慢慢往后退了一步,把手伸进袖子,摸到了最后一颗果核。
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