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地上那滴血，它还在微微颤动，像有东西在底下爬。
没时间多想，远处传来脚步声，轻但急，是练过的人才有的步伐。执法堂的残部来了。
我抬手抹了把脸，掌心的伤口又裂开一点。这伤从昨晚就没停过，血一直渗，像是身体在提醒我什么。
断剑在我手里震了一下，烛九阴没说话，连倒着唠叨都没了。它不吭声的时候，通常是有大事要发生。
我转身就走，朝着祭天台方向。那里有个傀儡，是我三个月前埋的，里面藏着一卷东西，本来打算最后才用。现在看来，得提前收网了。
路上风不小，吹得灰袍哗啦响。我摸了摸袖子里的果核，最后一颗了。啃了一口，酸得牙根发麻，但脑子清楚了。竖瞳浮现，视野里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连十丈外草叶上的露水都能看清。
祭天台到了。石坛中央有道裂缝，是我上次来时留下的记号。我把手指伸进去，血顺着指尖流进凹槽。咔的一声，机关启动。
地面缓缓分开，一具灰白色的傀儡从下面升上来。它脸上没五官，只有两个黑窟窿，胸口嵌着一块青铜齿轮。我伸手去掏它怀里的东西，刚碰到衣襟，耳朵一动。
有人来了，不止一个。
我没回头，反手一拍，蛊印直接打入傀儡心脏。下一秒，轰的一声，傀儡炸了。碎片四溅，烟尘冲天。我闭眼侧身，等气浪过去才睁眼。
一张泛黄的纸页正飘在空中。我伸手接住，边缘焦了，但字还在——《童子功》残页。
还没来得及看，耳边传来冷笑。
“楚昭然，你还真敢来。”
铁面判官带着三个人从林子里走出来，手里握着判官笔，笔尖还沾着血。他右臂缠着布条，应该是之前被镜阵割伤的。身后两人脸色发青，明显中过毒，走路有点晃。
我站在石坛上，低头看着他们。
“你们跑得挺快啊。”我说，“我还以为得再炸一次才能把你们引出来。”
判官眼神一冷：“你少装蒜。执法堂的事是你搞的鬼，现在还想偷师门秘典？”
我没答话，脚尖轻轻点了下地。
七处毒粉机关同时触发。淡粉色的雾从地缝里冒出来，随风扩散。判官反应不慢，立刻屏息后退，但他忘了脚下。
雾贴着地面蔓延，先碰到的是他身后那两个弟子。两人刚吸一口，喉咙就发出咯咯声，跪在地上猛咳，眼泪鼻涕全下来了。
判官想冲上来，可我也动了。
我站在高处，把果核吐出去，正好砸在他额头。他一愣，我趁机甩出一把蓝尾蛊，缠住他四肢。那些虫子一碰皮肤就开始钻，不是往肉里，而是顺着经脉往上爬。
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但没倒。还挺得住。
“师兄，”我开口，“你听过‘自食其果’吗？”
他抬头瞪我，眼里全是恨。
我没再说话，只是把手伸进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子。瓶口一倾，几粒红色粉末洒在空中。
这是赵日天送我的“清洁符”改良版，加了噬灵蚓皇的屁气和柳蝉衣熬的腐香膏。他自己要是知道这玩意儿被做成毒粉，估计能哭三天。
判官吸入一点，脸色立刻变了。他张嘴想骂，结果咳得比那两个弟子还狠。
我蹲下来，跟他平视。
“你知道墨无涯改了灭魂钉的事吧？”我问。
他不说话。
“你不说是吧？”我笑了，“那我替你说。”
手指搭上他后颈，轻轻一按。控魂蛊顺着指尖滑进去，不是翻记忆，是种念头——让他自己觉得这些事是他干的。
他开始喘粗气，眼神乱晃。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没做什么。”我说，“我只是让你尝尝，被人栽赃的滋味。”
他猛地抬头，想扑我，可被蛊虫锁着动不了。
我站起身，拍拍灰袍上的土。
这时候，远处传来脚步声，这次是拖沓的，还带着酒气。
青玉峰主来了。
他摇摇晃晃走过来，手里拎着个酒壶，衣服歪七扭八，头发乱得像鸡窝。看见满地狼藉，他打了个酒嗝，咧嘴一笑。
“哟，小十七又在这玩火呢？”
我没理他，把《童子功》残页攥紧了。
他一眼就看到了，伸手就抢。我松手，他拿过去翻了两下，眯着眼念：“……第九重，通天脉开，指生十根。”
然后他抬头看我，笑得像个傻子：“小十七，这页能让你长出第十根手指哦。”
我低头搓了搓右手。确实，自从五岁那年被毒寡妇咬了，我就少一根小指。后来用蛊虫续了一截，但不算真长出来的。
“师尊说笑了。”我嘿嘿一笑，“我十根都用不利索，再多一根岂不是更笨？”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凑近，酒气喷我一脸。
“你小子……”他低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没动。
他忽然把残页塞回我手里，转身就走，边走边哼歌，调子跑得离谱。
我站着没动，直到他背影消失在林子里。
然后我才低头看那页纸。
上面有一行小字，原本没有的，现在却清清楚楚写着：
“血落之处，门开之时。”
我摸了摸掌心，伤口还在渗血。刚才那滴在地上动的血，是不是就是钥匙？
正想着，断剑突然震了一下。
烛九阴终于开口了，还是倒着说的：“界修玄 很苦来着。”
我把它抽出来，往地上一插。
“闭嘴。”
风又起了，吹得残页哗哗响。我把它折好，塞进怀里。
远处雷云散了，天边有点发白。
我转身准备走，忽然感觉胸口一紧。
低头一看，灰袍破洞的位置，有道红线正在往外渗血。
不是掌心的伤。
是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