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把最后一块果核塞进嘴里，舌尖还压着那股涩劲儿。
地上忽然震了一下。
不是地震，是试炼场的阵法动了。脚底那块刻着“试”字的浮碑嗡地一声亮起来，灵气像水一样往上冒，一圈圈荡开。四周的人影晃了晃，全都站定不动，连呼吸都轻了。
试炼开始了。
赵日天第一个跳出来，手里举着一张黄符，边跑边喊：“楚兄！快贴这个！这符能净化灵气，我试过七次，一次比一次干净！”
他跑得太急，差点被自己的符绊倒。三十张清洁符哗啦啦从袖子里掉出来几张，在空中飘着，像下了一场纸雨。
我没理他，抬眼扫了一圈。
花倾城站在三丈外，手指正从发簪上收回。刚才那根藤蔓已经缩了回去，但地上还有焦黑的痕迹——是我摔那一跤时喷出的毒粉留下的。
她看着我，眼神有点冷，又有点说不清的东西在底下闪。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总在雷雨夜梦见有个白衣少年教她叠纸鹤，叠完就走了，一句话没留。那是我改的记忆，用醉相思蛊泡过的千纸鹤灰混进她的茶里，喝了三天才起效。
现在她每次看我，都会愣一下。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刚才出手了。试探我是不是真的掌控了佛军系统。如果我反应慢半拍，或者体内蛊虫还在躁动，那根藤蔓就会缠上来，直接勒断我的脖子。
可惜她不知道，净魂铃的佛音已经被我喂给了噬灵蚓皇。那玩意现在正趴在我腰带上打嗝，放出来的屁都是金光闪闪的。
我故意踉跄一步，像是站不稳。
其实是在调整识海里的九重阵。第三层虚影传信术还在运转，墨无涯那边传来断断续续的画面——他正走进执法堂大营，抱着判官笔，对守卫说“护法使者有令”。
好得很。
我低头咬了口新剥的果子，汁水流到手背上。舔了一口，甜的。
赵日天已经冲到我面前，把那张清洁符往我脸上贴：“快！别让污浊入体！你看你脸上都青了！”
“我本来就这样。”我说，“从小被打的。”
他愣住：“啊？”
我没答话，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扑去。
又是摔跟头。
人群里有人笑出声。外门弟子都知道我爱摔，十七年摔了三千多次，最离谱那次是从山门滚到茅房，中途还顺走了厨房一串腊肉。
这次也一样。
我滚了半圈，果核壳从指缝里滑出去，在地上打了两个转，啪地炸开。
一股灰白色粉末喷出来，贴着地面扩散。
花倾城脸色变了，猛地后退一步。
她知道这是什么。
蚀骨瘴粉，遇灵即燃，专克植物类法器。她那根食人藤蔓要是再晚一秒收回，现在就是一堆碳渣。
我爬起来，拍了拍灰，看向赵日天。
他还举着那张清洁符，一脸懵。
“你的符，”我说，“该加点辣椒粉了。”
他瞪眼：“又坑我？！”
“我没坑你。”我嚼着果核，“你那符能清灵气，可清不了人心。墨无涯的血能溶阵，也能溶符，你拿这个上去，风一吹，灰都不剩。”
他低头看看手里的符，又抬头看我：“那你刚才……摔那一跤是故意的？”
“废话。”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说了你还信吗？”我反问。
他哑了。
周围安静下来。
试炼场的灵气还在腾弹，可没人动。所有人都盯着我，包括几个执法堂弟子，原本要上前查我破坏秩序，结果走到一半停住了。
我能感觉到他们的眼神变了。
之前看我是看个废物，现在像是在看一块石头——不知道有没有棱角，但踩上去可能会破鞋底。
我踱步往前走，一直走到中央石台。
脚踩上那块“试”字浮碑时，听见了一声轻响。
是我的果核壳，被我随手一弹，嵌进了地缝里。
里面藏着微型噬灵阵眼，只有米粒大。等会灵气流动起来，它会顺着脉络爬满全场，到时候谁的动作、谁的真气走向，我都能听见。
就像听心跳。
赵日天跟了过来，站在我斜前方十步远，手里还捏着那张清洁符，没收也没撕。
“你还在这干什么？”我问。
“你坑我七次了。”他说，“第七次送你爆炸符，你说谢谢，结果当天晚上我就炸了厨房。”
“那是你自己点火太猛。”
“可你笑了！”
“我笑是因为你头发竖起来了，像只炸毛鸡。”
他气得脸红，但没走。
我知道他不会走。
这家伙认准了我是知己，理由是我跟他一样都是草包。明明修为不错，偏偏总干蠢事。他烧饭炸厨房，我打架摔台阶，听着很配。
其实他才是真草包。
但我需要一个看起来跟我一伙的人。
花倾城站在边缘，冷眼旁观。她收回了藤蔓，但手指一直按在发簪上，像是随时能甩出来。
我没看她。
我看的是她脚下。
那里有一道细缝，和我埋下阵眼的位置连成一线。只要她再往前半步，我就能顺过去一根蛊丝，轻轻一点，让她当场跳段舞。
当然不能现在动手。
现在要的是稳。
我摸了摸后颈，指尖轻轻碰了下皮肤。
那里有个小凸起，是牵梦蚓的感应端口。墨无涯还在正常活动，思维波动平稳，说明蛊虫没被压住。
好得很。
我咧嘴一笑，露出带着伤痕的脸。
有人往后退了半步。
赵日天突然指着我：“你笑什么？”
“笑你傻。”
“我又没惹你！”
“你存在就惹我了。”
“你——！”他举手要扔符。
我没理他，抬头看了看天。
云裂了一道缝，阳光照下来，正好落在我脚边。
我抬起脚，踩碎了那片光。
然后低声说：“现在，该让这群秃驴……看看什么叫随性破局了。”
话音落下，脚底的浮碑忽然震动了一下。
不是阵法启动，是回应。
我嘴角扬起，还没来得及说话。
赵日天突然大叫：“你又耍我！这碑是你弄的吧？！”
他指着地面，脸都歪了。
我没回答。
我盯着他身后。
花倾城动了。
她往前迈了一步，右脚落下时，正好踩在那条裂缝上。
我的手指微微一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