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此节,昭华郡主面上的笑容真切了些,“那今日可真是意外的缘分。”
“你初来京城,想必还有许多不熟悉的地方,日后若得闲,不妨递个帖子到安亲王府,也好多个人说话解闷。”
一旁的嘉宁县主见状,毫不掩饰地轻嗤一声,显然对昭华郡主的行径有些瞧不上。
宋枝被昭华郡主的热情弄得有些手足无措。
“多谢厚爱,今日破费了,”她心里还惦记着没逛完的街市,便趁机微微屈膝行了一礼,“我还想去前面的铺子看看,就先告辞了。”
说完,也不等二人再回应,便带着两个丫鬟,快步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昭华郡主见宋枝的身影,并未出言挽留,她深知与人结交之事急不得。
她面上的笑意未减,转而看向一旁脸色不虞的嘉宁县主,“时候不早了,嘉宁,我也先行一步了。”
经过这么一闹,嘉宁县主先前的兴致早已荡然无存。
她悻悻地瞪了那匹雨过天青软烟罗一眼,摆手让掌柜包起来。
秋日的阳光洒在肩头,她却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宋枝方才的眼神。
嘉宁忍不住撇了撇嘴。
长得挺水灵一姑娘,怎么想不开,偏偏要嫁给裴修衍那个阴沉不定的病秧子?
宋枝离了那间绸缎庄,又沿着西市逛了几家脂粉铺和首饰铺子,倒也再没遇上要替她结账的好心人。
她依着心意,将自己所需之物采买齐全,见日头渐渐西斜,便吩咐车夫启程返回裴国公府。
回到府中,她趁着天色尚未完全暗下来,便带着春柳和秋云,将下午挑选的回礼一一送至各院。
太夫人闻了闻那串沉水香佛珠宁和的香气,脸上露出真切的笑意,连声道她有心了。
大夫人对那支金灿灿的牡丹簪子显然极为满意,拿在手里反复瞧着,难得地给了她一个好脸色。
送至二夫人处时,她的未来婆婆见到那方松烟墨与紫竹笔,目光在“笃志勤学”四字上停留了片刻,虽未多言,但神色间似乎缓和了些许。
唯独送到三夫人那里时,三夫人接过那柄素雅的缂丝团扇,脸色有些古怪。
宋枝并未深究,见她们都把礼收下了,心下稍安。
回到自己院里沐浴更衣后,她坐在临窗的书桌前,铺开信纸,提笔蘸墨。
她一共写了两封信。
第一封是写给家中报平安的,简略说了自己已顺利抵达京城,承蒙裴国公府太夫人照拂,一切安好,让爹娘勿要挂念。
至于与裴修衍定亲一事,她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提了一句,只道是长辈之意,自己亦觉妥当,请家中安心。
第二封,则是写给裴修衍的。
这封信写得更为简短,只寥寥数语,说了自己下午在绸缎庄说是他是她未来夫婿一事。
写完两封信,她用镇纸压着等待墨迹干透。
目光瞥见下午买回的那方天然奇石笔架,想了片刻,将其拿起,与写给裴修衍的那封信放在一处。
“秋云,”她指了指那信和笔架,“将这个......送至国公爷那吧。”
秋云应声,虽疑惑为什么在一个府里还要写信,但还是小心地捧起两样东西,退了出去。
宋枝望着窗外渐沉的夜色,轻轻叹了口气。
裴修衍那么忙,她可不想大晚上再等上许久。
......
宋枝想着临安的家,却不知道,此时此刻,家里也在念着她。
临安城内,灯火初上,宋家宅院内却显得比往日冷清许多。
宋母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目光怔怔地望着窗外,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阿枝现在......估摸着也在裴国公府住下了。”
“那孩子从未出过远门,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宋父放下手中的账册,上前揽过妻子肩头温声安慰,“别太忧心,枝儿身边还有春柳跟着呢。”
宋母却摇头叹息,“春柳虽学过几年功夫,到底也是个孩子。”
宋母侧过头,眼圈微微有些发红,“若不是那狗官将主意打到阿枝头上,我们何至于此?”
她声音哽咽,想起当日被迫谎称女儿已有婚约,又怕横生枝节,只得仓促将人送往京城避祸,心中便如刀绞般难受。
忍不住嗔怪丈夫若是手段再强硬些,女儿也不必受这委屈,孤身一人进那人生地不熟的国公府。
宋父语气里满是无奈与疼惜,“阿枝生的太好了,那副模样,在这临安城太过扎眼。”
“阿枝又是个单纯性子,头脑也不算机灵,不懂得那些弯弯绕绕,去国公府是眼下最稳妥的法子了,至少......无人敢去国公府要人。”
宋母心中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却仍愁肠百结,“我只是......怕那裴国公府高门大户,规矩多重,里头的人也不是好相与的。”
宋父闻言,沉吟片刻,“夫人也不必过于忧虑,母亲已经给裴太夫人写信,她既肯念当年父亲当年对裴家的旧情答应相助,想必会多加照拂。”
“再说,能不能定下亲事还不一定呢,说不准过段时日,等风头过去,我们就能将阿枝接回来了。”
宋母诧异,“那你同阿枝说......”
宋父摸了摸鼻尖,“我若不这样说,阿枝怎会同意去京城?”
这姑娘别看单纯,认定了的事,犟着呢。
......
御书房内。
盛朝素来有个传统,每年此时由宫廷画师为皇室成员绘制新像,于中秋宫宴前悬挂于奉先殿侧廊,供宗室瞻仰。
皇帝刚批完一摞奏折,内侍监便引着一名小太监躬身进来,手中捧着新裱好的画卷。
“陛下,画院将今年各位王爷、殿下的画像送来了。”
皇帝“嗯”了一声,示意展开。
画卷一一呈现。
太子的画像沉稳,几位年轻皇子的画像则显得稚气未脱。
当看到康王萧煜的画像时,皇帝的视线柔和了些,停留的时间也最长。
这时旁边的画卷展开,是成安王萧景睿的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