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岭归来后,我们本以为能清净几日。岂料,就在一个雷雨交加的深夜,“奕航”外突然传来凄厉的哭喊和疯狂的砸门声!
“周世凯!开门!你还我命来——!”
那是一个女人充满无尽怨毒的声音,尖锐刺耳,穿透雨幕,直刺人心魄!与此同时,一股强大而熟悉的阴寒怨气如同潮水般涌来,冲击着店外的防护阵法,门板嗡嗡作响!
我和阿琪瞬间惊醒,持剑冲到堂前。通过门缝,只见外面电闪雷鸣,一个浑身湿透、白衣散发、面色青紫扭曲的女子身影,正用头疯狂撞击着店门!她十指漆黑尖锐,每一次撞击都在门板上留下深深的黑色抓痕,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是那个锦绣花园的女鬼,陈氏! 她不是被超度了吗?怎么会变成怨气更重的厉鬼回来索命?!
我心中巨震,但眼下容不得多想!她怨气滔天,显然已彻底失去理智,要破门而入!
“砰!”
一声巨响,店门终于被狂暴的阴气撞开!女鬼厉啸一声,化作一道白影,带着腥风直扑向我!她的眼睛只剩下两个流血的黑洞,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森森利齿!
“孽障!还敢来!”阿琪娇叱,苗刀带着破邪之力斩向女鬼!
但女鬼不闪不避,硬抗一刀,身影只是晃了晃,怨气更盛,目标依旧死死锁定我!她嘶吼道:“周世凯!你骗我!你超度是假!害我无法轮回,受尽折磨!我要你偿命!”
超度是假?我心头一凛,难道中间出了什么变故?但此刻她怨气攻心,根本无法沟通!
“金光护体!”我急运金光咒,周身泛起金芒,同时七星剑雷光爆射,格开她的利爪!
“铛!”
金铁交鸣!女鬼被震退,但立刻又疯狂扑上,怨气如同实质的黑色触手,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她的力量,比在凶宅时强了数倍不止!
“小凯!她怨气太重,完全疯魔了!普通方法制不住她!”阿琪焦急喊道,她的攻击对女鬼效果甚微。
我何尝不知!眼前的女鬼已化为只知杀戮的厉鬼,若不尽快制服,必酿成大祸!最好的办法,就是动用五雷法或斩邪剑诀,将其打得魂飞魄散!
这个念头刚起,我丹田道力已本能涌动,七星剑上雷光凝聚,一式威力巨大的“雷轰电掣”即将出手!这一剑下去,她有九成可能形神俱灭!
就在剑势将发未发的刹那——!
我脑海中如同惊雷炸响!黑白无常那冰冷威严的警告如同冰水浇头!
“阳世法师,职责在于维护阴阳秩序……而非越俎代庖,干涉阴司轮回!”
“擅自超度当受刑之魂,已是扰乱阴阳律法!”
“切记界限!莫要再恃法力而妄干预阴阳轮回!否则……打入酆都,永世不得超生!”
这字字句句,如同枷锁,瞬间锁住了我即将爆发的道力!不能灭! 她是阴司挂号、该入枉死城的罪魂!我若将其打散,就是私刑,是重罪!
“噗——!”道力反冲,我胸口一闷,一口鲜血险些喷出,剑上雷光骤然黯淡!就这一瞬间的迟疑,女鬼的利爪已抓到面前!
“小凯!”阿琪惊呼,奋不顾身地扑过来想挡在我身前!
“退开!”我猛地将阿琪推开,自己侧身险险避过要害,肩头道袍被撕开,留下几道深可见骨、冒着黑气的伤口,剧痛钻心!
女鬼一击得手,更加猖狂,再次扑上!
不能杀!又不能任由她害人!怎么办?!
电光石火间,我脑中只剩下一个唯一的、也是唯一符合阴司规矩的办法——招请本地阴差! 将她押回地府,由判官审判!
这是最麻烦、最耗心力、也最可能被阴司问责的方式!但这是规矩!
我强忍剧痛和道力反噬的眩晕,脚踏召将罡步,手掐酆都诀,不再攻击,而是全力防御,口中以道力朗声诵念召请值日功曹暨本地城隍速遣阴差咒: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弟子周世凯,今有枉死城在册罪魂陈氏,怨气不散,化为厉鬼,为祸阳间!”
“弟子恪守阴阳之序,不敢擅专!虔心拜请本地城隍,速派阴差神君,前来拿魂,押赴酆都,依律审判!”
“急急如律令!”
咒语声中,我咬破舌尖,一口本命精血喷在空中,化作一道血色符箓,沟通幽冥!
咒毕,店内阴风大作,温度骤降!一股远比女鬼更加深沉、威严的阴森气息凭空降临!
女鬼扑向我的动作猛地一滞,脸上首次露出惊恐之色,尖叫着想要遁走!
但为时已晚!
只见虚空中,两道模糊的身影缓缓浮现。一位手持哭丧棒,一位手持勾魂索,正是黑白无常两位神君的法身投影!虽然不如上次真身降临威严,但那源自地府的森严秩序之力,瞬间镇压全场!
“大胆罪魂陈氏!阳寿未尽,自戕身亡,罪入枉死城!不思悔改,竟敢逃匿为害阳间!该当何罪!”白无常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感情。
黑无常更不答话,手中勾魂索一抖,哗啦一声,如同黑色闪电,瞬间便将那女鬼捆得结结实实!任她如何挣扎嘶吼,都无法撼动分毫!
“二位神君!”我连忙躬身行礼,肩头伤口血流如注,脸色苍白,“此魂……”
白无常打断我,空洞的目光扫过我肩头的伤和黯淡的七星剑,声音依旧冰冷,却似乎缓和了一丝:“阳氏弟子周氏世凯,此次你恪守本分,未擅动私刑,招请阴司拿魂,合乎法度。此事,吾等自会查明缘由,将此魂押回枉死城,加重惩处。你好自为之。”
说完,黑白无常不再多言,拉着不断哀嚎的女鬼,身影渐渐变淡,连同那森严的威压一起,消失无踪。
店内,只剩下我和惊魂未定的阿琪,以及满地狼藉。
我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地,大口喘息,冷汗浸透全身。肩头的伤口在黑气侵蚀下剧痛无比。
阿琪连忙上前,用解毒药粉为我处理伤口,眼中满是后怕和心疼:“小凯,你刚才……”
“我没事……”我虚弱地摇摇头,看着女鬼消失的地方,心中百感交集。刚才那一刻的抉择,生死一线。遵守规则,远比快意恩仇要艰难和凶险得多。但,这才是“奕航”在这阴阳交界处,能够长久存在的根本。
“看来,上次的超度,确实出了岔子……阴司的水,比我们想的要深。”我喘息着说。
这一次,我们虽然狼狈,甚至受伤,但终究没有踏过那条底线。经此一役,我对“界限”二字,有了刻骨铭心的理解。
“奕航”的灯火,在雨夜里摇曳,照亮着满屋的狼藉,也照亮着我们前路必须谨守的规则。
(本段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