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影在“续光号”的货舱里蹲了整整三个小时,指尖终于触到了那个冰凉的金属盒。盒子藏在星麦粉袋后面,表面覆着层薄薄的星尘,擦掉灰尘后,露出“追光号”的船标——和爷爷账簿里画的一模一样。她回头时,星禾正举着探照灯站在梯子上,光束在货舱的阴影里晃出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会动的星子。
“找到了?”星禾的声音带着回音,尾音还沾着点刚偷吃星糖的甜腻。
阿影没说话,只是将金属盒抱起来。盒子比想象中沉,摇晃时能听见里面“哗啦”的轻响,像有很多张纸在摩擦。她抱着盒子爬上梯子,星禾突然指着她的袖口:“姐姐,你的星纹在发光。”
锁骨处的星纹印记确实在发烫,淡金色的光透过制服布料渗出来,在金属盒上投下细密的纹路,竟与盒盖的船标严丝合缝。阿影的心跳漏了一拍——这是守护者血脉与星轨信物产生共鸣的征兆,爷爷的账簿里写过,“当星纹吻上旧物,尘封的故事就会睁眼”。
回到驾驶舱时,舷窗外的星流刚好转过弯,淡紫色的光涌进来,给金属盒镀上了层柔光。阿影摸出凌越留下的那把螺丝刀(一直放在应急包最里层),小心翼翼地撬开盒盖。里面果然堆着厚厚的纸页,最上面压着张泛黄的照片,边缘已经卷成了波浪形。
照片上是两个年轻人在星轨控制台前的背影,男生穿着洗得发白的守护者制服,女生扎着麻花辫,发尾别着颗碎星晶——和阿影脖子上的坠子一模一样。他们的手正一起按在控制台上,屏幕的蓝光在两人背上投下交错的光影,像两条缠绕的星轨。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星历35年,和小影第一次同步校准星轨,她的指尖比星晶还烫。”
“是爷爷奶奶!”星禾把脸贴在照片上,鼻尖蹭到了上面的灰尘,“你看奶奶的辫子,真的有星晶!”
阿影的指尖抚过照片上的碎星晶,突然想起第五十七章里,星禾攥着的那块刻着“越”字的碎晶——原来“星晶定情”不是传说,是藏在时光里的真事。她翻开下面的纸页,发现是本更旧的账簿,封皮上没有字,只用炭笔描了颗会眨眼的星,和第七段轨道尽头那颗一模一样。
第一页的字迹比爷爷的账簿稚嫩些,还带着点墨水晕染的痕迹:“今天跟着老船长学认星轨,他说星轨就像糖纸,能把散落在宇宙里的甜都包起来。我问他什么是甜,他从口袋里摸出颗星糖,说等我遇到想一起分糖吃的人,就懂了。”
“老船长是不是凌越哥哥的爷爷?”星禾突然问。阿影想起第五十七章里凌越说过“老守护者的咒语”,指尖在纸页上顿了顿——原来他们的牵绊,早就在几十年前的星轨上系上了结。
账簿里夹着的东西比爷爷那本更杂:有半张烤银鱼的食谱,字迹被油渍晕了大半,只看清“鱼鳞要烤到发蓝才脆”;有片风干的星叶草,叶片上用红笔写着“小影晕船时嚼了这片,居然没吐”;还有张被反复折叠的星图,在织女星系的位置画着个小小的蛋糕,旁边写着“小影的生日,藏了块星麦做的蛋糕,她居然没发现”。
翻到中间时,张糖纸突然飘了出来,是透明的那种,印着褪色的星云图案——和第五十八章里“信鸽号”舱壁上的邮票图案惊人地相似。糖纸里裹着根细银链,链尾坠着半颗星晶,断面平整,显然是被人从中间劈开的。
“这是……”星禾把星晶凑到灯光下,突然惊呼,“和姐姐的星晶能对上!”
阿影摸出自己脖子上的星晶坠子,两半碎晶果然严丝合缝地拼在了一起,拼合处泛起淡淡的金光,映得糖纸上的星云图案重新亮了起来。她这才发现,糖纸内侧写着行极小的字:“星历38年,把星晶劈成两半时手在抖,小影说我笨,却把半颗串成了链子天天戴。”
“原来奶奶的星晶,是爷爷劈开的。”星禾的声音有点发颤,“他们早就把自己的星轨系在一起了。”
阿影的眼眶有点热,继续往下翻。账簿的后半段开始出现焦虑的字迹,纸页边缘也多了很多褶皱:“星尘风暴越来越频繁,第七段星轨的锚点松动了”“老船长说,这次修补可能要很久,让我把小影送走”“小影把所有星糖都塞进我包里,说‘等你回来,咱们把糖纸贴满船舱’”……最后几页的字迹被水洇得模糊不清,只看清一句:“如果我没回来,告诉小影,织女星系的银鱼还在等我们钓,星麦蛋糕的配方在储藏室第三格。”
“爷爷回来了吗?”星禾的声音带着哭腔。阿影没回答,只是从金属盒底层摸出个铁皮罐,罐子上贴着张字条:“给后来者:当你看到这罐星糖时,说明星轨还在。记住,碎了的星晶能拼起来,断了的约定能续上,只要还有人带着糖纸走下去,星轨就永远不会冷。”
罐子打开的瞬间,股熟悉的焦糖香漫了出来,和第五十八章里星树蜜酒的甜味交织在一起。里面果然装满了星糖,每颗糖的糖纸上都写着日期,最新的那颗印着“星历45年”,糖纸内侧画着个小小的笑脸:“小影说我藏糖的本事退步了,其实她早就知道储藏室的暗格在哪。”
“他们都回来了。”阿影把糖递给星禾,指尖触到罐子底部的硬物,摸出来一看,是把老旧的螺丝刀,手柄处刻着个“越”字——和她应急包里那把凌越送的螺丝刀,连刻痕的深浅都一模一样。
星禾含着糖,突然指着驾驶舱的舷窗:“姐姐你看!那颗眨眼的星!”
第七段轨道尽头的那颗星果然在闪烁,光轨在宇宙中拉出条金色的线,像有人在星轨上撒了把糖。阿影突然想起第五十九章里,爷爷账簿最后那句“把日子酿成糖的本事”——原来所谓的守护,从来都不是孤勇,是把对方的牵挂藏进星晶、糖纸、螺丝刀里,让这些带着温度的物件,替自己在星轨上继续走下去。
她把拼合的星晶重新串好,一半戴在自己脖子上,一半递给星禾:“我们去织女星系吧。”
星禾攥着星晶,用力点头。阿影将那罐星糖放进驾驶舱的储物格,把两张能拼合的星图贴在控制台旁,又将那张印着星云的糖纸小心翼翼地粘在舷窗上。做完这一切,她启动“续光号”,飞船缓缓驶离空间站,朝着织女星系的方向飞去。
舷窗外,那颗眨眼的星依旧亮着,光轨在飞船身后拉出长长的尾巴,像条缀满糖纸的银链。阿影看着控制台旁并排摆放的两把螺丝刀——一把刻着“越”,是爷爷的;一把是凌越送的,手柄处已经有了新的磨痕——突然明白,所谓星轨,从来都不是冰冷的金属和能量,是代又代守护者用牵挂焐热的脉络,是把“我等你”藏进糖纸、星晶、未寄出的信里,让后来者沿着这些甜丝丝的痕迹走下去,永远不会迷路。
星禾突然指着屏幕:“姐姐,星图上的航线亮起来了!”
全息星图上,从第七段轨道到织女星系的航线正泛起金光,像有人用糖霜画出了条路。阿影笑着握紧操纵杆,飞船加速穿过片星尘云,糖纸在舷窗上反射出细碎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投在星图上,像两条正在慢慢靠近的星轨。
她知道,这趟旅程不会孤单。爷爷的星晶在发光,凌越的螺丝刀在发热,还有那些藏在糖纸里的约定,正顺着星轨的脉络,一点点漫过来,把前路铺成甜的。就像老船长说的,星轨是张巨大的糖纸,只要还有人带着糖走下去,宇宙就永远不会冷。
飞船穿过最后一片星云时,阿影从储物格里摸出颗星糖,剥开糖纸递给星禾,自己也含了颗。橘子味的甜意在舌尖漫开,和第五十九章里凌越嘴里的糖味一模一样。她看着舷窗外那颗越来越近的眨眼星,突然对着星空轻声说:“我们来了,带着糖纸和星晶,来赴你们的约了。”
星尘在飞船周围飞舞,像在鼓掌。控制台旁的星纹印记亮得发烫,阿影知道,那些沉睡在星轨里的声音,一定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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