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拉长成了粘稠的琥珀。林晚星蜷缩在即将破碎的守护光罩内,眼睁睁看着那团名为“影妖”的黑暗恶意再次凝聚,幽绿的瞳孔死死锁定她,如同盯着唾手可热的猎物。光罩上姐姐留下的意念光芒已黯淡如风中残烛,裂纹遍布,濒临崩溃。
外围,三方势力的反应截然不同。
沈墨初脸色剧变,他最先意识到真正的危机并非仅仅来自影妖。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那辆破损车辆的后备箱,感应到了那股熟悉又危险的怨念正在急剧膨胀!“不好!戏服要破封了!”他大喝一声,再也顾不得与白家对峙,身形化作一道金光,直扑后备箱,试图在最终失控前重新加固封印!
顾云深眼中却闪过一丝兴奋与疯狂交织的光芒。“乱得好!越乱越有机会!”他非但没有阻止沈墨初,反而手腕一翻,一枚破煞镖带着尖啸射向正试图用镇魂枪瞄准影妖的白家观察者,意图将水搅得更浑!同时,他自身气息暴涨,竟隐隐有主动吸引影妖注意,让其去冲击白家阵型的意图!
白家观察者首领“玄”的扑克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影妖的出现已是意外,染血戏服的异动更是超出了他的预估剧本。“优先控制‘钥匙’!分出一组人拦截沈墨初!镇魂枪切换至最大功率,驱散或捕获影妖!”他声音冰冷地下达指令,灰衣人们立刻高效执行,两人冲向沈墨初,其余人枪口幽蓝电弧大盛,交织成网,罩向影妖。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
就在沈墨初的手即将触碰到后备箱内那震动不已的金属容器的前一刻——
“刺啦——!”
一声如同锦缎被强行撕裂的尖锐声响,压过了所有的嘈杂!那特制的金属容器猛地炸开,碎片四射!
一道浓郁得化不开的、如同活物般的暗红色血光冲天而起,瞬间染红了黄昏的天空!空气中弥漫开令人作呕的浓烈血腥味和陈腐脂粉气,比在实验室中感受到的强烈何止十倍!
一件戏服——那件月白底色、绣着折枝梅花、却沾染着大片暗褐血渍的戏服——如同被无形的手穿着,凭空悬浮在半空之中!水袖无风自动,舒展间带起道道血色的残影。无法形容的怨毒、悲伤、以及吞噬一切的疯狂执念,如同海啸般以它为中心向四周席卷开来!
这一刻,连那只凶戾的影妖都发出了恐惧的尖啸,本能地想要远离那血光的中心。白家观察者们手中的镇魂枪光芒剧烈闪烁,似乎受到了极强的干扰。顾云深脸上的疯狂笑意也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不再是简单的残影波动,这是近乎本体现世的征兆!
“把我的影子……还给我……”
那幽怨刻骨的低语,不再是模糊的意念,而是化作了清晰可闻、仿佛直接在每个人灵魂深处响起的唱腔!戏服的血光之中,一个模糊的、穿着戏服、身段婀娜的女子虚影缓缓凝聚,虽然面容依旧不清,但那双空洞的“眼睛”所扫过之处,每个人都感到一阵灵魂冻结的寒意。
白夫人!她的残影,借助戏服这个强大的媒介和此地混乱的阴影能量,短暂地突破了某种限制!
她的“目光”首先落在了距离最近、身上还残留着破煞镖气息的顾云深身上,充满了刻骨的憎恨(或许因为顾云深之前的攻击)。紧接着,她又“看”向了那些穿着统一制服、散发着令她厌恶的“研究”与“控制”气息的白家观察者。
最后,她的“视线”穿透了即将消散的守护光罩,牢牢地锁定了光罩内,那个与她有着微妙因果联系(通过林朝月)、并且身负特殊“阅读”能力的林晚星。
饥饿,一种比影妖纯粹吞噬本能更加复杂、更加恐怖的饥饿感——对“影子”、对“完整”、对生命力的贪婪渴望——从那个虚影中散发出来。
“不好!她的目标首先是晚星!”沈墨初惊怒交加,放弃了对戏服的直接干预,转身就要回援。
但白夫人残影的动作更快!
她发出一声尖锐的唳叫,悬浮的戏服血光大盛,一道凝练的血色光芒,如同标枪般,无视了空间距离,直接射向林晚星!这一击蕴含的怨念之力,远超之前任何一次精神冲击,足以瞬间湮灭一个普通人的灵魂!
守护光罩在这道血光面前如同纸糊一般,瞬间破碎、消散!
晚星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将她彻底笼罩。她甚至能闻到那血光中散发出的、百年前绝望死亡的气息。肩头的伤口剧痛,精神世界一片混沌,她连最基本的闪避都做不到。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异变再生!
那只原本被白夫人气息震慑、想要逃离的影妖,似乎被那纯粹而强大的怨念能量所吸引,又或许是出于吞噬的本能,它竟发出一声混合着恐惧与贪婪的嘶鸣,猛地调转方向,扑向了那道射向晚星的血色光芒!
黑暗的影妖与怨毒的血光在半空中狠狠相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能量相互侵蚀湮灭的“滋滋”声。影妖的身体在血光中剧烈扭曲、消融,发出凄厉的惨叫,但它也确实阻挡了血光一瞬,并将其能量削弱了几分!
就是这短暂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阻挡,为沈墨初争取到了宝贵的一刹那!
“曜日金光!”
沈墨初吐气开声,周身金光前所未有的炽烈,仿佛化身为一轮小型太阳!他瞬间出现在晚星身前,双手结印,一道凝实厚重、散发着纯阳正气的光盾凭空出现,迎向了那被削弱后依旧恐怖的血色光芒!
“轰——!”
金光与血光猛烈碰撞,爆发出强烈的能量风暴,将地面的尘土碎石尽数掀起!沈墨初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光盾剧烈晃动,但终究是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而那只替死鬼影妖,则在两股强大力量的夹击下,彻底湮灭,化为缕缕黑烟消散。
现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白夫人残影似乎因为一击未中而更加愤怒,戏服血光翻涌,虚影变得更加凝实,恐怖的威压节节攀升。
白家观察者们如临大敌,镇魂枪全力充能,对准了白夫人残影,但“玄”的眼神却闪烁不定,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顾云深舔了舔嘴唇,眼神兴奋地看着白夫人残影和受伤的沈墨初,手中的破煞镖蠢蠢欲动。
林晚星劫后余生,瘫坐在地,剧烈地喘息着,看着挡在自己身前那挺拔却微微颤抖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然而,还没等任何人做出下一步反应,悬浮的戏服突然再次发生了异变!血光开始向内收敛,仿佛在酝酿更强大的攻击,但与此同时,戏服表面那些暗褐色的血渍,竟然如同活了过来一般,开始缓缓流动、汇聚,最终在戏服的心口位置,凝聚成了一个指甲盖大小、颜色深得发黑的血斑。
那血斑微微搏动着,散发出一种与之前怨念截然不同的、更加精纯、更加古老的悲伤与不甘。
而这一次,林晚星清晰地感知到,那股悲伤的意念,并非指向她,也并非指向在场的任何人,而是……遥遥指向了古镇方向,兰心戏院所在的位置!
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这滴精血,或者说,这滴精血,在渴望着回归某个地方!
白夫人残影的动作也随之一顿,虚影扭动着,似乎对这滴精血的出现感到一丝……迷茫?或者说,是某种更深层的本能被触动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原本一触即发的死斗,再次充满了难以预料的变数。
沈墨初死死盯着那滴搏动的精血血斑,眼中露出了极度震惊的神色,喃喃道:
“那是……白薇的……心头精血?怎么可能……它还保持着如此纯粹的……执念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