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天空下,苏冉的身影在无边无际的废墟中移动,如同一抹游移的灰色尘埃。
她的步伐稳定而轻捷,脚上的鞋子早已磨破,用撕碎的布条和坚韧的藤蔓紧紧捆扎着,适应了崎岖的地面。
身上裹着的破布勉强蔽体,沾染着洗不掉的污渍和干涸的血迹,却自有一种与这片荒野融为一体的协调。
她的面容比之前更加消瘦,颧骨突出,皮肤因缺乏营养和日晒(尽管阳光稀薄)而显得粗糙暗沉。
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是淬炼过的黑曜石,沉静,冰冷,锐利,时刻扫视着周围的环境,不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生命感知”如同她的第二层皮肤,以一种近乎本能的、低消耗的方式持续运转着。
她不再需要刻意集中精神,就能清晰地“看”到方圆近二十米内的一切能量流动。
哪块石头后面藏着一只警惕的变异蜥蜴,哪片看似平静的泥土下潜伏着带有微弱毒性的虫豸,哪股空气的流动预示着前方可能存在塌陷的坑洞……
所有这些信息,如同涓涓细流,自动汇入她的脑海,被她瞬间处理、判断。
她找到了一处相对理想的临时据点——一个半埋在地下的、由混凝土管道和坍塌建筑形成的天然掩体。
入口隐蔽,内部空间虽然不大,但能有效抵御风寒和大部分小型变异生物的骚扰。
她花了几天时间,仔细清理了内部的碎石和秽物,用找到的破烂金属板和塑料布勉强加固了顶部,防止漏雨。
这里,成了她暂时的“巢穴”。
她开始像真正的荒野生物一样,规划自己的领地和活动路线。
以巢穴为中心,她探索着周围数公里范围内的区域,标记出相对安全的水源点(一处渗水岩石缝隙),几处可能找到可食用植物或菌类的地点,以及几处小型变异生物经常出没的猎场。
她不再漫无目的地游荡。
每一次外出,都带有明确的目的——取水,采集,或是狩猎。
行动路线经过精心设计,尽可能利用地形掩护,避开已知的危险区域和可能存在的尸群活动路径。
狩猎技巧越发纯熟。她不再仅仅依赖军刀。
利用找到的弹性金属条和坚韧的兽筋,她制作了一把简陋的弓和几支削尖的木箭。
准头还在练习中,但已经能在近距离对小型目标造成有效杀伤。
她还设置了几个简单的绳套陷阱,偶尔能捕捉到粗心大意的啮齿类动物。
资源被最大限度地利用。猎物的皮毛被剥下,鞣制(用土法和草木灰)后用来制作更保暖的垫子和绑腿。
骨头和筋腱被收集起来,作为制作工具和武器的材料。
就连猎物体内那些无法食用的部分,也会被丢弃在远离巢穴的地方,作为迷惑潜在追踪者的诱饵或预警信号。
她很少说话,甚至很少发出声音。
与人交流的需求,仿佛已经从她的本能中剥离。
孤独,不再是难以忍受的折磨,而成了一种自然的生存状态。
她习惯了只有自己的呼吸声、脚步声和心跳声相伴的日子。
夜晚,她蜷缩在巢穴的角落,听着外面荒野的风声和各种细微的响动,意识保持着三分清醒。
怀中紧握着那个金属圆盘和军刀,这是她与过去唯一的、冰冷的联系。
沈墨尘、林薇、东部基地…… 这些名字偶尔还会像水底的暗流一样掠过心底,但已经掀不起太大的波澜。
它们属于另一个遥远而模糊的世界,与她现在茹毛饮血的生活格格不入。
那份曾经炽烈的恨意,似乎也在这日复一日的生存挣扎中,被磨砺得失去了锋芒,沉淀为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底色——一种绝不回头的决绝。
她不再去思考遥远的未来,也不再去纠结复杂的过去。
她的世界,被简化到了最本质的维度:生存,变强,保护腹中的生命。
感知中,那团属于她孩子的生命光辉,在这些相对安稳(以荒野的标准而言)的日子里,似乎凝实了一丝,也明亮了一分。
这成了她冷硬心肠中,唯一一块尚存温情的角落,也是支撑她走下去的最深层的动力。
孤狼之路,注定孤独,却也淬炼出无比的坚韧与独立。
她不再需要任何人的庇护,也不再期待任何人的救赎。
她就是自己的庇护所,自己的武器,自己的神明。
这一天,她像往常一样,在黄昏时分返回巢穴。
夕阳(透过厚重的云层,只余下一片昏黄的光晕)将她的影子在废墟上拉得很长。
她手里提着一只刚捕获的、被箭矢穿透眼睛的变异野兔,步伐稳定,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确认没有异常。
就在她即将抵达巢穴入口时,她的“生命感知”边缘,猛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带着明显恶意的窥探感!
那不是活尸的冰冷死寂,也不是变异生物的饥饿狂躁。
那是一种…… 属于人类的,带着算计和贪婪的,冰冷的注视!
有人!
苏冉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被触碰了逆鳞的野兽。
她没有立刻看向感知传来的方向,也没有加快脚步,反而像是毫无察觉般,继续以原有的节奏走向巢穴入口,但全身的肌肉都已经调整到了最佳的爆发状态。
她的手,无声地握紧了腰间的军刀。
孤狼,不仅需要猎食的技巧,更需要守护领地的警觉,和驱逐入侵者的…… 獠牙。
她的巢穴,她的领地,绝不允许任何威胁靠近。
那双冰冷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嗜血的寒光。
孤狼之路,从不止是求生。
更是…… 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