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重,胡同里的积雪被冻得邦邦硬,踩上去咯吱作响,像谁在黑夜里磨牙。何雨柱裹紧了棉袄,手里捧着个粗瓷碗,碗里是刚熬好的米汤,热气顺着碗沿往上冒,模糊了他的眼镜片。
“柱子,慢点!”身后传来秦淮茹的哭腔,她怀里抱着个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孩子,正是贾梗,小脸烧得通红,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再晚一步,怕是……怕是真要出人命了!”
何雨柱没回头,脚步迈得更快。方才秦淮茹拍门时那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他在院里听得真真的——“梗子烧得直抽搐,家里连口热水都没有了”。那一刻,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冲进厨房,把空间里刚碾的新米抓了一把,灶火都没敢用大,就那么小火慢慢熬,米香混着水汽漫出来时,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到了到了!”秦淮茹踉跄着扑到自家门前,手抖得半天摸不着门闩,还是何雨柱腾出一只手,“咔哒”一声拉开了门。屋里没点灯,一股子寒气裹着药味扑面而来,何雨柱刚迈进门,就被地上的杂物绊了个趔趄,碗里的米汤晃出几滴,烫在手上,他却浑然不觉。
“快!灯!”何雨柱低喝一声,秦淮茹这才慌忙摸出火柴,“嗤”地划亮,昏黄的光线下,炕上铺着块破棉絮,贾梗蜷缩在上面,嘴唇干裂得起了皮,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
何雨柱把碗往炕边的破桌上一放,伸手探了探贾梗的额头,烫得他心里一紧。“咋才来找我?”他一边脱棉袄,一边往炕里钻,把孩子往自己怀里拢了拢,“就不怕烧出个好歹?”
“我……我以为挺挺就过去了……”秦淮茹抹着眼泪,手忙脚乱地想帮忙,却被何雨柱按住。“去拿个勺子,凉点再喂。”他说着,解开自己的棉袄,把贾梗裹进怀里,用体温焐着那冰凉的小身子。孩子在他怀里抖了一下,睫毛颤了颤,像是感觉到了暖意,喉咙里的声响轻了些。
秦淮茹端着碗,眼泪掉得更凶:“家里的粮早就断了,连观音土都挖不到干净的……梗子他爹去城外找活路,走了半个月没音讯,我……”她哽咽着说不下去,手在围裙上蹭来蹭去,那围裙补丁摞补丁,早就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何雨柱没接话,只是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贾梗的小脸瘦得巴掌大,颧骨高高凸着,眼窝陷成两个黑窟窿,只有偶尔抽动的眼皮证明他还活着。这光景,让他想起去年冬天冻死在墙角的老乞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疼。
“凉得差不多了。”秦淮茹把勺子递过来,声音轻得像蚊子哼。何雨柱小心地把贾梗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胸口,另一只手接过勺子,舀了半勺米汤,放在嘴边吹了又吹,才慢慢凑到孩子嘴边。
贾梗的嘴唇动了动,却没力气张开。何雨柱耐着性子,用勺子边缘轻轻撬开他的嘴,把那点米汤送进去。刚喂进去,孩子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米汤顺着嘴角流出来,滴在何雨柱的棉袄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慢点,梗子乖,喝了就不难受了。”何雨柱拍着孩子的背,声音放得比棉花还软。秦淮茹在一旁急得直转圈,手里攥着块破布,随时准备擦嘴角。
第二勺送进去时,贾梗像是尝到了甜味,喉咙动了动,居然往下咽了。何雨柱眼睛一亮,加快了速度,一勺接一勺地喂,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混着屋里的寒气,在鬓角凝成了白霜。
小半碗米汤喂下去,贾梗的眼睛慢慢睁开条缝,虚弱地看着何雨柱,小手动了动,像是想抓什么。“欸,醒了!”秦淮茹惊喜地叫出声,眼泪又涌了上来,这次却带着笑,“梗子,看看谁来了?是柱子叔救你呢!”
何雨柱把孩子往秦淮茹怀里送了送,自己退到炕边,才感觉到后背凉飕飕的——刚才急着进门,棉袄没系扣,汗湿的里子冻得贴在身上,冻得他一激灵。他拿起桌上的碗,剩下的小半碗米汤还冒着热气,便端起来一饮而尽。
米香在舌尖散开时,他突然想起空间里堆成小山的粮食,想起雨水雨华早上还抱怨红薯干太甜。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像打翻了咸菜坛子,又酸又涩。
“柱子,这米……”秦淮茹抱着缓过来的孩子,看着他空了的碗,欲言又止。她知道,这年头,一碗白米汤比金子还金贵。
“别废话了,”何雨柱系紧棉袄扣子,起身往门口走,“明早我再送点过来,看好孩子,别再冻着。”
“欸!欸!”秦淮茹连忙应声,抱着贾梗往炕下送了两步,“我让梗子给你磕头!”
“磕啥头,”何雨柱回头瞪了她一眼,嘴角却没真动气,“好好养着,等他爹回来,让他给我打壶酒就行。”
门“吱呀”一声关上,把屋里的暖意和哭声都锁在了里面。何雨柱站在雪地里,抬头看了看天,星星稀稀拉拉的,像撒了把碎银子。他往手心哈了口热气,搓了搓,转身往家走。
棉袄里子还是湿的,冻得骨头缝都疼,可刚才贾梗睁开眼的那一刻,他觉得这罪受得值。或许是那碗米汤太烫,或许是心里的热劲没散,他竟不觉得有多冷了,脚步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响,像在哼一首没调的歌。
快到院门口时,他突然停住脚,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两个烤红薯,是他出门时顺手从空间里拿的。刚才光顾着喂贾梗,倒把这茬忘了。他剥开一个,热气腾腾的,咬了一大口,甜丝丝的暖意从喉咙一直暖到胃里。
“明儿得再熬点小米粥,掺点南瓜进去,好消化。”他一边嚼着红薯,一边琢磨着,“还得找个借口,别让院里人看出端倪……就说单位发的福利吧,年底了,发点粮票也正常。”
雪又开始下了,小雪花落在他的发梢上,瞬间就化了。何雨柱紧了紧领口,加快了脚步。胡同深处传来几声狗吠,衬得这夜格外静。他想起刚才秦淮茹那句“柱子叔救你呢”,心里忽然有点敞亮——或许这乱世里,能多帮一个是一个,不算啥惊天动地的大事,却能让这黑夜里,多点亮光。
走到自家院门前,他回头望了眼秦淮茹家的方向,窗户上透出昏黄的灯光,像只眨着的眼睛。他笑了笑,推门进去。屋里的灯还亮着,张氏披着棉袄坐在炕沿,见他进来,赶紧起身:“可回来了,锅里给你留着热水,快洗洗暖暖。”
“娘,明儿我想多熬点粥,给对门秦淮茹家送点。”何雨柱脱下棉袄,上面还沾着贾梗咳出来的米汤印子。
张氏没多问,只是擦了擦他冻红的耳朵:“成,娘帮你烧火。”
何雨柱看着母亲的背影,心里暖烘烘的。他知道,明天又得想办法遮掩粮食的来路,又得应付院里那些试探的眼神,可他不后悔。就像刚才那碗米汤,虽然烫了手,却暖了心,值了。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把整个胡同都盖得严严实实,仿佛要把所有的苦难都埋进温柔的白色里。何雨柱喝着热水,听着灶膛里柴火噼啪的声响,觉得这冬夜,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