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念空间的晨雾还没散,就听见“咔嗒”一声轻响,像是石头在生长。循声望去,那座立在院角的石碑竟真的拔高了一截,原本及腰的高度,此刻已快到胸口,碑身的纹路像是活了似的,正一点点舒展开,石面变得更平整,泛着温润的光。
凑近了看,碑上的金字愈发清晰,笔画间的凹陷里像是镀了层新金,在雾中都闪着锐气。以前只能辨认出“归燕”两个字,如今连旁边的小字都看得分明——“岁在癸卯,立此为记”,笔锋比先前更劲挺,像是有人夜里用金粉细细填过,每个转折都透着股往上长的劲儿。伸手摸上去,石碑不再是冰凉的硬,倒带了点温乎气,石质也细腻了许多,连缝隙里的尘土都被理顺了,整整齐齐嵌在纹路里,像特意铺的金沙。
转身往菜园子走,脚边的泥土松松软软,昨天刚到膝盖的大白菜,今儿竟蹿到了腰际,菜帮子层层叠叠往外张,像朵炸开的绿牡丹。最外层的叶子边缘泛着点浅黄,却不是蔫了,倒像是攒着劲往深绿里变,叶脉在阳光下看得一清二楚,像用绿线绣在叶面上,绷得紧紧的,随时要再抽高一截。
菜根处的泥土被顶得裂开细纹,露出点嫩白的根须,沾着的泥粒圆润光滑,像是被谁用手搓过。蹲下来能闻到股新翻的土腥气,混着白菜的清苦,鲜活得很。一片叶子上还停着只七星瓢虫,红底黑点,爬得慢悠悠的,翅膀扇动时带起的风,竟让菜叶轻轻晃了晃——这菜长得太急,连分量都沉了,一点动静就能晃出绿波。
往石碑那边回头望,它像是跟着白菜的长势在长,刚才还到胸口,这会儿竟又高了半头,碑顶快碰到低矮的屋檐。金字在雾散后的阳光下灼灼发亮,连“归燕”旁边新显出来的“栖”字都闪着光,像是在说:这空间里的物件,都憋着股劲要往上走呢。
石碑底座的青苔也生得欢,沿着石缝铺成片浅绿的绒毯,却不往碑身上爬,像是守着规矩,只在脚下护着。旁边的石凳也高了些,凳面被磨得更光,坐上去刚好能平视碑上的字,像是特意为看碑的人调了高度。
菜园子里的土被踩出的脚印,不知何时被填得平平整整,只留着几行浅痕,像是谁用耙子轻轻梳过。白菜旁边的小葱也窜了高,绿得发紫,齐刷刷的像片小竹林。空气里飘着股甜丝丝的味,一半是白菜拔节的青气,一半是石碑上金字晒出的暖香,混在一起,竟比灶上的粥还让人踏实。
这空间就是这样,没人大声吆喝着催,可石碑自顾自地长,白菜铆着劲地高,连青苔都知道往该长的地方长。你站在中间,能听见它们生长的声音,“咔嗒”是石碑在拔高,“沙沙”是白菜在展叶,连阳光落在金字上的“嗡嗡”声,都像是在给它们加油。
日头升高些时,石碑又长了点,刚好能让站着的人看清最后那个刚显出来的“巢”字。“归燕栖巢”四个金字凑齐了,亮得让人不敢直视。而那棵大白菜,已经快有一人高,叶片展开像把伞,底下的阴影里,竟又冒出棵小的菜苗,绿得怯生生的,像是赶着来接班。
这空间的规矩,原来就是“生长”二字。石碑要长,白菜要长,连字都要慢慢显,一点不着急,却一天一个样。你不用管,不用问,只要看着它们往上冒,就知道日子在往前赶,踏实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