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风裹着雪粒子,砸在食品厂的铁皮屋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谁在暗处敲着小鼓。何大清披着棉袄站在仓库门口,眉头拧成个疙瘩,哈出的白气刚飘到眼前就散了——仓库的挂锁被人撬了,地上散落着几袋被撕开的面粉,墙角的油罐空了大半,空气里弥漫着生面粉的呛味和淡淡的油腥气。
“厂长,清点完了。”保卫科的老李搓着冻得发红的手,声音发颤,“丢了五袋面粉,两桶豆油,还有……还有库房角落那箱给退休老职工准备的年货罐头。”
何大清的脸沉得能滴出水。这节骨眼上出失窃案,不光厂里的损失没法交代,那些等着年货过年的老职工,怕是要空欢喜一场。他往地上啐了口带冰碴的唾沫:“查!给我仔细查!撬锁的痕迹、地上的脚印,一点都别放过!”
雪下得越来越紧,把仓库门口的脚印盖了层白,像给这桩糟心事蒙了层模糊的纱。何大清蹲在地上,看着那把被撬变形的锁,指节捏得发白——这锁是他亲自换的新锁,按理说没那么容易撬开,除非是……他不敢往下想,心里头像塞了团湿棉花,又沉又堵。
回到家时,天已经蒙蒙亮了。王秀兰听见动静,披着衣服从里屋出来,看见丈夫满身的雪和一脸的疲惫,赶紧递过热水:“咋了这是?厂里出事了?”
“仓库被盗了。”何大清灌了口热水,嗓子眼里还是发紧,“丢了不少东西。”
王秀兰手里的水壶“哐当”一声撞在桌上,眼睛瞪得溜圆:“啥?被盗了?这……这咋整啊?”
“别嚷嚷。”何大清压低声音,往里屋看了一眼,何雨柱和俩孩子还在睡,“我回来取点东西,等天亮了还得去厂里。”他说着,往炕边挪了挪,目光落在何雨柱盖的棉被上,眼神复杂。
这一整天,食品厂都笼罩在低气压里。派出所的民警来了又走,除了地上几个模糊的脚印和半截撬棍,没找到啥有用的线索。职工们私下里议论纷纷,有人说是外贼干的,有人猜是内部人监守自盗,还有人偷偷往何雨柱身上瞟——谁都知道他是厂长的儿子,平时在食堂总能弄到些紧俏货。
何雨柱听着这些闲言碎语,心里头像被针扎似的。他帮着清理仓库时,看见那些被撕开的面粉袋,想起前阵子归燕居的粮缸里突然多出几袋新磨的面粉,当时没在意,现在却有点发慌——该不会有人怀疑到空间头上吧?
傍晚回家,王秀兰把他拉到灶房,压低声音说:“柱子,你老实跟妈说,厂里丢东西的事……跟你没关系吧?”
“妈!您咋也这么想?”何雨柱急得直跺脚,“我啥时候干过那偷鸡摸狗的事?”
“妈不是不信你,”王秀兰抹了把眼泪,“就是你爸……他今早上看你的眼神,不对劲。”
何雨柱的心沉了沉。他知道父亲的脾气,眼里揉不得沙子,厂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心里头肯定急疯了,难免会多想。可他没法解释——总不能说自己有个能凭空变出东西的空间,那些丢的东西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吧?
夜深得像口井,院里的雪停了,只有风在胡同里打着旋,发出呜呜的声响。何雨柱睡得正沉,忽然被一只粗糙的手推醒,睁眼一看,何大清坐在炕边,烟头在黑暗中明灭,映着他满是红血丝的眼睛。
“爸?您咋没睡?”何雨柱的嗓子有点干,心里头“咯噔”一下,预感到要出事。
“厂里丢的那些东西,”何大清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你没碰过,是吧?”
空气瞬间凝固了。何雨柱看着父亲眼底的疲惫和怀疑,心里头又酸又涩。他想大声说“没有”,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爸,您知道我的,不是我干的。”
“我知道?”何大清掐灭烟头,往炕沿上磕了磕烟灰,“我知道你在食堂能弄到好东西,知道你总往家带些说不清来路的玩意儿。那仓库的锁,是我亲手换的,除了厂里几个老职工,没几个人知道那锁的毛病……”
“爸!”何雨柱猛地坐起来,被子滑到腰上,“您要是怀疑我,现在就去搜!我屋里要是有一点厂里的面粉和豆油,您把我送派出所去!”
何大清看着儿子红着眼圈的样子,心里头那点怀疑忽然就松动了。这小子虽然平时爱耍点小聪明,可骨子里的正直随他,真要干了偷鸡摸狗的事,绝装不出这坦然的样子。他叹了口气,声音软了点:“我不是怀疑你,就是……就是心里头堵得慌。那些年货罐头,是给张师傅他们准备的,老张去年得了肺癌,就盼着过年能吃口厂里的罐头……”
何雨柱的心揪了一下。张师傅他认识,总爱在食堂门口给他塞块糖,笑起来满脸褶子。他想起归燕居的储藏室里,堆着不少包装完好的罐头,有橘子的,有豆豉鱼的,比厂里丢的那箱还齐全。
“爸,”何雨柱忽然说,“您别愁,说不定过两天,那些东西就自己回来了。”
何大清愣了愣,以为儿子在说胡话:“净说傻话,偷出去的东西哪能自己回来?”
“您就信我一回。”何雨柱看着父亲的眼睛,认真地说,“明天您去仓库再看看,说不定有惊喜。”
何大清没说话,只是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起身往自己屋里走。脚步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像敲在父子俩的心上。
何雨柱躺回炕上,却再也睡不着了。他悄悄起身,溜进归燕居,储藏室的罐头果然还在,整整齐齐地码在架子上。他找了个麻袋,往里面装了五袋面粉、两桶豆油,又把那箱罐头也装进去,心里默念着“送回食品厂仓库”,眼前的麻袋忽然就没了影。
他知道,空间能把东西送到他指定的地方,只要别太张扬,神不知鬼不觉。
第二天一早,何大清顶着黑眼圈去了厂里,刚走到仓库门口,就看见老李站在门口,一脸的不可思议:“厂长!您……您快来看看!”
仓库的门开着,地上的面粉袋和油罐都回到了原位,墙角那箱罐头摆得整整齐齐,连被撕开的面粉袋都换成了新的。何大清走进仓库,摸了摸面粉袋,还带着点余温,像是刚被人搬进来的。
“这……这咋回事?”老李挠着头,“难道是小偷良心发现,给送回来了?”
何大清没说话,走到那箱罐头前,打开一看,里面除了厂里丢的那几种,还多了两罐豆豉鱼,是张师傅最爱吃的那种。他的手忽然有点抖,想起昨晚儿子说的“惊喜”,心里头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
他转身往家走,步子迈得飞快。推开院门时,看见何雨柱正在扫雪,棉袄上沾着点面粉的白,看见他进来,抬起头笑了笑:“爸,厂里没事了?”
何大清走过去,没提仓库的事,只是从兜里掏出个烤红薯,塞到儿子手里:“刚买的,热乎。”
红薯的甜香混着雪的寒气,在父子俩之间弥漫。何雨柱咬了一口,烫得直哈气,心里头却暖烘烘的。他知道,父亲啥都明白了,就像他明白父亲昨晚的问话不是怀疑,是急糊涂了的担心。
风又起了,卷起地上的雪沫子,打着旋儿往天上飞。何大清看着儿子红扑扑的脸,忽然觉得,这失窃案出得虽然糟心,却让他看清了儿子肩上的担当——那说不清来路的东西也好,这神不知鬼不觉送回的物资也罢,藏着的不是歪门邪道,是想护着家、护着厂里人的心意。
有些话不用说透,就像这寒冬里的烤红薯,烫在手里,暖在心里,父子俩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