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把胡同里的槐树叶染成金褐色,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像撒了满地碎金子。何雨水背着书包往家跑,粗布褂子的领口沾着点粉笔灰,后脑勺的两条麻花辫甩得欢实,辫梢系着的红头绳在风里飘,红得像团小火苗——那是她今早刚换的,昨天系的绿头绳不知咋的,放学回来就变成了水蓝色,还带着股淡淡的花香。
“哥!你看我新头绳!”她冲进院就喊,举着辫梢往何雨柱面前凑。院里的晾衣绳上晒着刚洗的床单,被风吹得鼓鼓的,何雨柱正踮着脚往绳上搭被单,听见喊声回头,被妹妹辫梢那抹亮红晃了眼。
“这红的咋来的?”他放下手里的竹竿,记得昨天早上给她系的还是绿头绳,那是供销社最后一根,说是“孔雀绿”,雨水宝贝了好几天。
“不知道呀,”雨水挠了挠头,辫梢的红头绳滑到指尖,她捏着转了转,“早上起来就变成这样了,还比原来的软和,你摸。”
何雨柱伸手碰了碰,头绳滑溜溜的,不像市面上买的棉线绳,倒有点像丝绸,颜色正得很,在阳光下泛着点细碎的光。他心里咯噔一下,这阵子家里的怪事不少,母亲纳鞋底的线总够长,弟弟的蟋蟀罐里总冒新虫,难不成妹妹的头绳也……
“是不是你自己换的?”他故意板起脸,想诈诈她。
“真不是!”雨水急得脸通红,拽着辫梢跑到灶房,“妈!你看我头绳!是不是变了?”
王秀兰正往灶膛里添柴,闻言回头瞅了眼,笑着说:“这红的比绿的精神,许是夜里睡觉蹭掉了,你自己摸黑系的忘了。”她说着往锅里舀了瓢水,“快写作业去,晚饭蒸你爱吃的糖三角。”
雨水噘着嘴回了西厢房,可心里总犯嘀咕。她明明记得睡前把绿头绳解下来放在枕头边,咋会变成红的?而且这红绳上的香味,跟归燕居后院那丛月季花一个味,哥哥前几天还说那花“精贵得很,别乱碰”。
何雨柱跟到西厢房门口,见妹妹正对着镜子转圈圈,辫梢的红头绳在镜面上投下道小红影。他靠在门框上,想起前阵子在归燕居的储藏室翻到个木匣子,里面装着满满一盒头绳,红的、绿的、粉的、蓝的,还有带着小珠子的,当时只当是哪个姑娘留下的,没当回事,现在看来……
“写作业呢,臭美啥?”他敲了敲门框,雨水吐了吐舌头,赶紧掏出作业本,可眼睛还是忍不住往镜里瞟。
傍晚吃饭时,王秀兰给雨水夹了个糖三角,忽然说:“你这头绳颜色正,明儿上学给同学看看,咱雨水也能穿得光鲜。”
“可是妈,”雨水咬着糖三角,糖汁沾在嘴角,“这绳好像会变颜色,昨天是绿的,今天红的,说不定明天又成别的色了。”
何大清蹲在门槛上抽旱烟,闻言笑了:“变颜色才好呢,省得总去供销社买,你哥那点工资,刚够你换头绳的。”
一家人都笑了,没人把这当回事,只当是孩子的错觉。可何雨柱心里清楚,这头绳定是归燕居那木匣子里的,不知咋的跑到了妹妹头上,还会跟着她的心思变颜色——雨水前天跟二大妈家的丫蛋吵架,说“绿头绳老气,不如红的鲜亮”,今儿就真变成红的了。
夜里,何雨柱悄悄溜进归燕居。储藏室的木匣子还摆在原来的位置,他打开一看,里面的头绳少了一根红的,空位上放着根绿头绳,正是雨水昨天戴的那根,上面还沾着点妹妹头发上的碎末。
“这空间还挺懂小姑娘心思。”他笑着把木匣子关好,转身往回走,路过后院的月季花丛,果然闻到了跟雨水头绳上一样的香味。
转天一早,雨水的头绳真的变了色,变成了水粉色,辫梢还缀着个小米粒大的珍珠,在晨光里闪了闪。她这次没咋惊讶,反倒得意地跑到院里转圈,喊着“我这头绳是活的!”
胡同里的孩子们都跑来看稀罕,二大妈家的丫蛋摸着雨水的辫梢,羡慕得眼睛都直了:“雨水,你这头绳哪买的?我让我妈也给我买一根!”
“就不告诉你!”雨水故意仰起脸,心里却美滋滋的。她现在有点明白,这头绳是哥哥藏起来的宝贝,专门给她变着花样戴的,就像哥哥总偷偷往她书包里塞糖块,嘴上却说“厂里发的,不爱吃”。
何雨柱蹲在院里劈柴,听着妹妹跟小伙伴们炫耀,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他想起小时候,母亲总把攒了半年的布票扯成花布,给妹妹做新衣裳,说“姑娘家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现在有了归燕居的头绳,不用花布票,不用跑腿,妹妹天天都能换花样,比啥都强。
中午吃饭时,雨水的头绳又变成了明黄色,像秋天的银杏叶。王秀兰看着直乐:“这绳咋比变脸还快?莫不是真成精了?”
“成精才好呢,”何雨柱往妹妹碗里夹了块排骨,“省得我跑腿去买,还能天天换色,多好。”
何大清放下筷子,看着女儿辫梢的黄头绳,忽然说:“我小时候见你姑奶戴过这种绳,说是‘云锦线’,宫里娘娘用的,颜色能随天气变。”他抽了口旱烟,“许是老物件显灵,知道咱雨水是个好姑娘。”
雨水听得眼睛发亮,缠绕父亲讲姑奶的故事,辫梢的黄头绳随着她的动作跳来跳去,像只快乐的小黄蝶。何雨柱看着这光景,忽然觉得,这会变颜色的头绳,比任何值钱的东西都金贵——它藏着的不是啥神通,是家人想让孩子高兴的心意,是日子里那些说不出的疼惜。
下午放学,雨水举着辫梢冲进院,声音里带着哭腔:“哥!头绳断了!”
何雨柱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见妹妹的辫梢耷拉着,半截粉头绳挂在发间,另一截掉在地上,断口整整齐齐的。“咋弄的?”他捡起地上的半截绳,摸着还是滑溜溜的,不像被扯断的。
“丫蛋非要抢,我不给,她就拽……”雨水瘪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绳是不是坏了?再也变不了颜色了?”
何雨柱刚要安慰她,就见地上的半截头绳忽然冒起点白烟,像被风吹着似的飘起来,慢悠悠缠回雨水的辫梢,断口处“嗖”地合上了,还凭空多出个小小的蝴蝶结,颜色变成了雨水最爱的水蓝色。
“呀!好了!”雨水破涕为笑,举着辫梢转了个圈,“它还会自己修!”
何雨柱盯着那蝴蝶结,忽然想起归燕居木匣子里的头绳,每根都系着不同的结。这空间是真把妹妹的心思摸透了,知道她喜欢蝴蝶结,还知道她刚才受了委屈。
夜里,雨水把辫梢的蓝头绳解下来,小心翼翼放在枕头底下,还压了块自己攒的糖纸。“明天变个带小花的吧,”她对着枕头小声说,“丫蛋说她表姐有根带花的,我也想要……”
何雨柱趴在窗外听着,忍不住笑了。他悄悄往归燕居的木匣子里瞅了眼,果然有根带着小绢花的头绳,粉白相间,看着就娇俏。
第二天一早,雨水尖叫着冲进堂屋,辫梢的头绳上果然缀着两朵小粉花,一碰还会晃,像刚从枝头摘下来的。王秀兰看着直叹气:“这丫头,以后怕是更爱美了。”
何雨柱嘴上没说啥,心里却比谁都清楚,这辫梢上的彩色头绳,藏着的是妹妹的小欢喜,是归燕居的小心意,更是这日子里藏不住的暖。就像母亲纳鞋底时总够长的线,弟弟蟋蟀罐里总冒的新虫,这些说不出的蹊跷,其实都是日子在偷偷疼人——知道你喜欢啥,就悄悄给你啥,不用你开口,不用你惦记,就那么刚刚好地,出现在你最需要的地方。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西厢房,雨水正对着镜子给辫梢的小花喷水,嘴里哼着新学的儿歌。何雨柱看着妹妹后脑勺那抹晃动的粉白,忽然觉得,这日子就像这会变颜色的头绳,看着普普通通,却总在不经意间,给你点小惊喜,让你觉得,活着真好,被人惦记着,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