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院的老槐树下围了半圈人,张大妈正踮着脚往墙上贴通知,红纸黑字写着“春季爱国卫生运动”,浆糊抹得太多,纸角往下耷拉,沾了层黄乎乎的灰。二大爷举着个竹扫帚在旁边转悠,嘴里嘟囔着“东厢房的墙角该刷白了”“西院的鸡窝得挪挪地方”,却没人搭茬——往常这时候,三大爷早掏出小本子算“刷墙得用多少石灰”“挪鸡窝能省几尺地”,今儿却蹲在石碾子上抽旱烟,眼睛直瞟何家的方向。
“柱子还没起?”张大妈贴完通知,拍了拍手上的浆糊,“这事儿没他拿主意,我心里不踏实。”
“昨儿帮厂里修蒸笼,忙到后半夜。”王秀兰端着个簸箕从屋里出来,里面晒着刚剥的花生,饱满得泛着油光,“让他多睡会儿,啥事儿等他醒了再说。”
正说着,何雨柱趿着鞋从屋里出来,眼角还带着点红,显然没睡够。他往井台边凑,掬了捧凉水往脸上泼,水珠顺着下巴滴在蓝布褂子上,洇出一小片湿痕。“吵啥呢?”
“柱子醒了!”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声,刚才还蔫蔫的众人顿时活泛起来,七嘴八舌往他跟前凑。
“柱子,卫生运动要清杂院,你看那堆破木头板子咋办?”
“西墙根的杂草长得比人高,是不是得请人来铲?”
“我家那口腌菜缸想挪个地方,怕挡着道……”
何雨柱抹了把脸,往石凳上一坐,顺手从王秀兰的簸箕里捏了颗花生,剥着壳慢悠悠说:“破木头有用的留着,开春修鸡窝用;杂草各家分块地,自己清自己的;腌菜缸往墙根挪挪,别挡着路就行。”
几句话说得干脆,众人听了都点头,连一直没吭声的三大爷都直起腰:“我看行,就按柱子说的办。我那院的杂草,让我家小子去薅,保证比谁都干净。”
何雨柱没接话,只是把花生仁往嘴里扔。他不爱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可院里人就认他——前阵子二大爷想把杂院的空地圈起来当菜园,众人不乐意,吵到差点动锄头,最后还是他出面,说“空地种点菜分着吃”,才算把事压下去。打那以后,院里不管大小事,都得等他句话才算数。
晌午时分,供销社送来了新到的肥皂,限量供应,每户只能领两块。李干事扛着箱子站在院门口,嗓门亮得能掀了房瓦:“按户口领,别插队啊!”
众人刚排好队,东厢房的刘叔突然喊起来:“我家二小子昨天摔破了腿,得用肥皂洗伤口,能不能多领一块?”
李干事皱着眉:“规定就是规定,多一块都不行。”
刘叔急得直搓手,脸涨得通红:“这不是特殊情况嘛……”
“我让你两块。”何雨柱不知啥时候站在了队尾,手里捏着自家的领物单,“我家还有存货,够用到下个月。”
刘叔眼圈一下子红了,想说啥,却被何雨柱摆手拦住:“赶紧领了回去给孩子洗伤口,别磨蹭。”
李干事在旁边看着,悄悄冲何雨柱竖了竖大拇指。他管这片的供应好几年了,就没见过哪个院像这儿似的,没争当、没抢闹,连占便宜都透着股实在劲儿——这都是何雨柱的功劳,去年冬天分救济粮,他把自家的份额匀出一半给更困难的,院里人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如今自然学着他的样。
下午,何雨华推着辆破自行车回来,车链子掉了,辐条还弯了两根,气得直跺脚:“哥,后巷的二赖子故意撞我,还说这破车挡路!”
何雨柱正帮娄晓娥修缝纫机,听见这话,手里的螺丝刀顿了顿:“人没事吧?”
“没事,就是车坏了。”何雨华指着车圈,“这辐条得换,不然骑不了。”
话音刚落,西院的王大爷扛着工具箱过来了,手里还拎着几根新辐条:“我刚在废品站捡的,正好能用。雨华,过来,大爷给你修。”
王大爷以前是修洋车的,手艺好得很,三两下就把车链子挂上,辐条也敲直了,还往轴里滴了点机油,转起来“嗖嗖”响。“好了,骑吧,比以前还顺。”
何雨华刚要道谢,就见二赖子被张大妈揪着耳朵往院里拽,疼得直叫唤:“张大妈松手!我错了还不行吗?”
“错了?”张大妈手劲大,愣是把他拽到何雨柱面前,“给柱子和雨华道歉!小小年纪不学好,就知道欺负人!”
二赖子瞥了眼何雨柱,梗着脖子不吭声。三大爷在旁边敲着烟袋锅子:“二赖子,你娘前儿还托我问柱子,能不能让你去食品厂当学徒,你就这么报答?”
这话戳到了二赖子的软肋,他脸涨得通红,磨磨蹭蹭说了句“对不住”。
何雨柱摆摆手:“行了,往后别这样。真想去厂里学徒,明天让你娘来找我,手脚勤快就行。”
二赖子眼睛一亮,愣了半天,突然鞠了个躬,拔腿就跑,估计是回家报信去了。张大妈看着他的背影笑:“还是柱子有办法,这小子就服你。”
娄晓娥把修好的缝纫机踩得“嗒嗒”响,线走得笔直:“你呀,就爱管这些事。”
“不是我爱管,”何雨柱往她手里塞了块刚买的水果糖,“院里太平了,咱才能踏实过日子。”他想起三年前,这院里三天两头吵架,为半块窝头都能红脖子涨脸,哪像现在,谁家做了好吃的,都会给邻居端一碗;孩子放学回来,东家蹭块饼,西家喝碗粥,跟自家孩子似的。
傍晚,何大清从厂里回来,手里攥着张奖状,红绸子在风里飘:“柱子,厂里评先进,给咱食堂发了个‘模范集体’,说多亏了你把伙食管得好,工人们干劲足。”
王秀兰赶紧把奖状往堂屋墙上贴,浆糊抹得匀匀的,生怕歪了半分。“咱柱子就是能干!”她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一起,“晚上给你炖肉吃,庆贺庆贺!”
肉香飘出老远,院里的孩子闻着味,扒着何家的门框往里瞅,眼睛亮得像星星。何雨柱从锅里舀了大半碗肉,往孩子们手里塞:“拿去分着吃,小心烫。”
孩子们欢天喜地跑了,王秀兰嗔道:“刚出锅的肉,就给他们分了?”
“孩子长身体呢。”何雨柱给娄晓娥夹了块排骨,“再说,院里的孩子,跟咱自个儿的有啥两样?”
正说着,二大爷举着瓶酒过来了:“柱子,我这有瓶二锅头,咱爷俩喝两盅,庆祝你拿奖状!”三大爷也提着袋炒花生跟进来:“我这花生是新炒的,下酒正好。”
不大的堂屋里顿时挤满了人,张大妈端来刚蒸的馒头,刘叔拎着自家腌的咸菜,连平时不爱出门的李大爷都拄着拐杖来了,手里还攥着包茶叶。
何雨柱给众人倒上酒,酒液在粗瓷碗里晃,映着昏黄的灯光,暖融融的。“我没啥本事,”他举起碗,声音有点哑,“就是觉得,这日子啊,得大家伙儿凑在一块儿过,才叫日子。”
“说得好!”何大清先干了碗里的酒,酒液顺着嘴角往下淌,“咱院里,就该这样!”
众人跟着起哄,碰碗的“叮当”声,笑闹声,混着窗外的虫鸣,在四合院里缠成一团。何雨柱看着眼前的热闹,心里忽然明白,这威望不是争来的,是一点点攒的——你给人搭把手,人记你份情;你为大伙着想,大伙自然信你。就像这老槐树,根扎得深了,枝桠自然能遮护着整个院子。
夜深了,众人渐渐散去,院里又恢复了安静。何雨柱站在院门口,望着各家窗纸上透出的灯光,像撒了一地的星星。风里飘着槐花香,混着远处工厂的汽笛声,踏实得让人心安。
他知道,这新秩序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往后也得用心维护。但他不怕,只要身边的人都在,这四合院的烟火气就不会散,这日子就会像锅里的肉,咕嘟咕嘟炖着,越来越香,越来越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