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听汐刚关上入户门,简绎昂就径直往卧室走。
她连忙拉住他,轻轻按在餐椅上,倒了杯温水递过去:“先喝点水。”
他顺从地喝了一口,又要起身。
祝听汐把他带到墙边站好,像哄孩子似的:“乖乖站着别动。”
转身去衣柜找出两人的睡衣。
上次就是因为她没换睡衣就上床,半夜里简绎昂竟然悄悄把她抱到沙发,换了整套床单,又帮她换好睡衣,再把她抱回床上。
要不是第二天闻到被子上特别的洗衣液香味,她根本发现不了。
她把睡衣塞进简绎昂手里:“换上。”
简绎昂却不接,声音带着醉意的软糯:“你帮我换。”
祝听汐撇撇嘴,还是动手帮他换起来:“抬手。”
他格外配合地完成每个指令,让人分不清是真醉还是借酒撒娇。
接着她又带他刷牙洗脸。虽然一言不发,他却极其听话,每个步骤都乖乖照做。
祝听汐觉得很有趣。平时他没什么表情,眉眼又深邃,看着很冷漠。此刻那双眸子染上醉意,倒显得呆萌,像个需要人照顾的孩子。
等她躺上床,刚侧身放好手机,简绎昂就从身后紧紧抱住了她。
“老公,太紧啦。”她轻声笑道。
简绎昂非但没松手,反而收紧了手臂,声音闷在她肩头:
“我都不知道……你有这么多亲人。”
祝听汐在他怀里转过身,在黑暗中轻抚他的脸颊:“是啊,是很多。今天是不是把你吓到了?”
简绎昂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她的颈窝,呼吸间带着淡淡的酒气:“他们都很喜欢你。”
“那是因为那时候我是家里最小的。”她指尖轻轻梳理着他的头发,“大姨从小就最疼我,表哥表姐们都让着我。虽然现在大家见面少了,但感情还在。”
他的手臂又收紧了些:“你母亲她...”
“妈妈有了新的家庭。”祝听汐的声音在黑暗中很平静,“弟弟才九岁,正是最需要妈妈的时候。我能理解。”
简绎昂抬起头,在朦胧的夜色中注视着她。虽然看不清表情,但他能感觉到她语气里那丝藏得很好的落寞。
她躺在他的手臂上,望着天花板:“我爸是小学老师,我妈是个小公司的会计,他们是青梅竹马。”
她想起小时候,妈妈讲起他们的爱情故事时,眼里还有光。
简绎昂轻声问:“那后来…怎么就…”
后来?后来的故事就很俗套了。
结婚后,爸爸对孩子不太上心,妈妈却总想给她最好的。
两人常为教育花费争吵。爸爸觉得孩子还小,没必要上那么多课外班;妈妈认为只有一个女儿,当然要尽力培养。
这种不算富裕却也不贫穷的家庭,最易在琐碎争吵中消磨感情,就算是年少夫妻也不例外。
但真正的问题不在这里,而是,爸爸想要个儿子,妈妈不愿意。
她八岁那年,叔叔家添了个弟弟。她看见爸爸抱着那个婴儿又亲又哄,一口一个“幺儿”。她困惑地想:为什么爸爸从没这样抱过我?
可说爸爸对她不好,也不是。他不会打骂她,虽会抱怨,却还是掏钱让她上各种才艺班。
初二那年,家里氛围变了。或许是工作清闲了些,爸爸开始极力劝说妈妈再生一个。那时妈妈年龄已经不小了。
最终妈妈妥协了,唯一的条件是:祝听汐的一切待遇都不能变。
可是历尽千辛万苦怀上的孩子,最后还是流产了。
或许是因为高龄,或许是因为早年流产次数太多。
在爸爸没有及时安慰她的日子里,妈妈彻底失望了,选择了离开。
她也升到初三,却辜负了妈妈的培养,考得一塌糊涂。
后来,爸爸组建了新家庭,有了个妹妹。
妈妈也组建了新家庭,有了个弟弟。
而她,好像突然没有了家。
那个温柔的母亲,从最初关心她的功课,到后来被新生儿耗尽精力,对祝听汐的关心日渐减少。
直到她填完高考志愿,妈妈才恍然发现:她的第一个孩子已经成年了。
怨吗?开始时是怨的。
因为曾经真切地拥有过妈妈全部的爱。
后来就不怨了,妈妈这一生太不容易,她比谁都清楚。
可时间带来的生疏,让她不敢再主动靠近。
妈妈有了新家庭,新丈夫。她们母女相见,只能约在外面,怕打扰到母亲现在的生活。
再后来,她工作了。
每个月都会固定转一笔钱到母亲卡上,算是报答当年的养育之恩。
除此之外,她不敢多做些什么。
比起小心翼翼的关心,这样的距离会让她好受很多。
她不想母女间的相处变得生疏客气,那,不如就这样吧。
祝听汐轻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奇特的释然:“其实失忆也有好处。那些往事想起来,都像是看别人的故事,再没有当初那种切肤之痛了。”
简绎昂将她更深地拥进怀里,心底掠过一丝不该有的庆幸。
幸好她的世界不够圆满,才会如此渴求他给予的温暖,她仍然需要他。
“我原以为你只有我,”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低沉,带着病态的执念,“可现在才知道,还有那么多人爱着你。你会不会,就不再稀罕我的这份了?”
祝听汐立刻用力回抱住他,几乎要嵌进他骨血里:“不,我只有你。我渴望的是毫无保留的爱,怕你觉得窒息,可你始终纵容着我的任性。”她的声音渐渐发颤,“拥有过这样的爱,我就再也无法承受失去。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会疯掉的。”
简绎昂在黑暗中静静凝视她的侧脸,心底那个阴暗的念头在疯狂滋长。
他不一样,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不会疯,他只会让那个让她变心的人永远消失,然后将她锁在只有他知道的地方,让她的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但愿,永远不会有那一天。
听汐,祈祷吧。祈祷你永远像现在这样,心甘情愿地留在我身边。
祝听汐对他的危险心思一无所知,只是有些怅然地想:也许正是那样的成长经历,造就了她这般极致的占有欲。当年的宋准承受不住,他逃了。
但简绎昂不一样。
他不仅全盘接受,甚至甘之如饴。
“简绎昂,”她轻声说,“我爱你。”
“听汐,”他吻了吻她的发顶,“我只爱你。”
祝听汐没有听出这两句话的差别。
但简绎昂心里很清楚。她的爱是发自内心的悸动,而他的爱,是偏执的独占,是至死方休的誓言。
没了她,就没了爱,他会毁掉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