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爷子就跟他这名字一样。
天晴。
老子爷走得时候是个夜里,听到声音滴的一声,张红梅跟沈春明的哭声传来,医护人员跟沈衍礼、宋娇娇一起进去的时候,人就没了。
没受一点罪,就跟睡着了一样。
接着天就阴了七日。
整整七天。
都说是要下雨,偏偏不掉雨。
等老爷子出殡那天,忽地就晴了,真是晴空万里,一点云彩也没见着。帝都乌鸦多,那电线杆子上站满了乌鸦,嘎嘎的叫得人心烦,羽毛在太阳下黑的斑斓。
傅淮也赶来了,这是大事。
出殡前一天赶回来的,守了一天灵。
老爷子葬在烈士陵园,他带过的兵真是多,五湖四海都赶回来了。抬棺上面还铺着两道旗,一道是国旗,一道是曾经他奉献、付出的部队番旗。
宋娇娇跟沈衍礼跟在沈家父母后面,鞠躬弯腰,点香火。
七天下来魂都丢了。
葬了沈老爷子,宋娇娇还是飘着的,沈家院里留着狼藉,颇有人走茶凉的模样。
“以后就在帝都?”傅淮问道。
他比之前在宋家村见到时更有气势,一身军绿色的常服,精神笔挺,还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威严。
宋娇娇点点头:“嗯,衍礼要考大学。”
“爸妈跟着你们一起来?”
“他们还要回村里,放心不下那摊子的事儿。”
宋娇娇道:“你今天就要走吗,哥。”
“明天。”傅淮道。
宋娇娇又点头,说道:“那你今天跟我回去好好休息,爹娘也在家里,昨天都没来得及跟你多说两句,晚上我去买点酒,你跟爹娘坐坐,他们老操心你。”
【沈大佬还有三秒到达战场】
沈衍礼送走了最后一批宾客,回来就看见傅淮跟宋娇娇站在沈家门外,他走过去,拉住宋娇娇的手,喊道:“哥。”
【哥~】
【笑发财了,时时刻刻宣誓主权】
【我们小傅真的惨啊!】
【虾仁猪心】
傅淮瞥了他一眼,看向两人十指相扣的手,颔首应道:“嗯。”
“你考大学,以后要从军从政吗。”
傅淮正了正军帽的帽檐,沈衍礼看着他肩膀上的星星,看来在浙省不错,这才半年,又升了。
沈衍礼敛着眉道:“没打算。”
傅淮仰头侧目,看向沈家的宅院,他也在这边住过三年,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还记得。感觉跟当年没什么变化,细细看,又觉得荒了不少。
他比之前更沉稳了,说道:“也好。这些年可能要有不少变动,机会也不少。”
“浙省那边实行的政策落地效果不错,如果感兴趣,从商也是条出路。”
话就不能再说多了。
傅淮道:“你们先忙,我回去跟爸妈坐坐。”
【来了来了!新时代的篇章要开始了!】
【有点子激动,但现在好像不是时候】
【娇娇,快收拾收拾准备捡钱啦】
【那时候浙省发展这么快?】
【沿海地区先富起来嘛,毕竟离国外也近】
【其实有点晚,要是先去浙省,那现在不已经富起来了?】
……
陆南栀被抓了。
虽说这很正常,毕竟投机倒把,被抓不冤。
就是上交赃款,还要蹲牢子。
她在乡下卖袜子真卖出来个好结果,现在她都不亲自去卖袜子,而是通过百货大楼的朋友拿到低价货,再批发给其他人,如今也不止袜子,什么头油、擦脸膏、丝巾,反正是生活用品,她都卖。
她平时已经很注意了,还专门买通了看起来游手好闲的,只要有动静就能得到通知,也不知道是动了谁的蛋糕,这再谨慎也架不住有内鬼,搞举报。
傅淮是来百货大楼给爸妈买东西的。
这刚到地方,就瞧见几个巡察扛着大包小包,押着一个年轻姑娘,动作很粗鲁,那姑娘眼圈红红的,看起来跟他妹妹年纪差不多大。
见着他这一身军装,肩膀上扛着的军衔,巡察过来敬了个礼。
傅淮顺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投机倒把,在黑市贩卖物品,现在人赃并获。”带头的巡察说道。
那姑娘耷拉着脑袋,听着动静抬头看了一眼,又委委屈屈低下头。
傅淮愣了愣,问道:“你们没接到文件吗?”
“什么文件?”
他们应该不是主部门,文件到达还没有经过宣传公布,毕竟有些事情不是一拍脑袋就能做的。
傅淮道:“支持个人自由买卖的文件,如果只是在黑市贩卖物品,在该文件里,已经不属于投机倒把罪了。”
什么叫峰回路转,天降救星。
陆南栀眼睛一亮,看着傅淮感觉看见了天神下凡,喜道:“真的?”
“是的,确实有这么一份文件,你们可以联系你们的上级核实。”他掏出来自己的军官证道:“我叫傅淮,这份文件是月初下达的,具体可以详细过问一下你们上级。”
几个人面面相觑。
他们是不想得罪傅淮的,傅淮也没必要用这种事情诓骗他们,还亮出来军官证。
那必定是确有其事。
“那,那这姑娘——”
傅淮看向她,很年轻。年轻人的大胆就代表着开创精神,浙省那边的风潮跟成功,年轻人功不可没。
傅淮道:“可以现在放,也可以核实过后再放。”
陆南栀乐了。
这简直就是救人于水火之中,她都快感动的落泪了。
那群巡察想了想,把东西全都还给了陆南栀,说道:“感谢您的指导。”
不然这岂不是又一桩错案?
虽然这情有可原。
钱在、东西在,陆南栀感激道:“真的很谢谢您,您叫傅淮,傅军官,太感谢你了,今天要不是你,我就要被抓走了。”
“就算抓走了也会放回来。”傅淮正了正衣冠,说道:“这不是你的错,你做得很好。”
他抬脚要走,陆南栀心一紧,连忙转头问道:“那个傅军官,我请你吃饭吧?如果今天不是你,我肯定要遭点罪,说不定辛辛苦苦赚来的钱都要上交,这些货也得没。”
傅淮侧过身,道:“不必,这是一名军人应该做的事情。”
陆南栀看着那道笔挺的背影,常年锻炼的身体,肩宽背厚,这身军装穿的端正,那条腿笔直,走路带着风。她心脏随着那道步伐砰砰跳,随即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