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远得了这么句夸奖，登时间面色红润，站起身彬彬有礼道：“爷爷，我这就亲自去请。”
餐桌上，众人目光交汇，各怀心思。
顾老爷子坐在首位，将各色人群尽收眼底，最后只是矜贵地擦了擦嘴，状似不经意间对二房说道：“修远现在负责着什么活计？”
在这一色豺狼虎豹中，二房就显得很是憨厚老实，听着提及自家儿子，二房应道：“他平日里就随着我走走商，如今还没个定性。都听爸的安排。”
桌面上形色各异，一时间目光聚焦在顾老爷子身上，然而老爷子这话就跟在毛驴面前拴了根萝卜似的，只是光吊着，再没发一言。
顾修远总算是放下心头的大石头了。
宋娇娇此时正站在老太太身前听着她说今日的错漏，无非就是这个切得太薄，那个火候不够，八宝饭里糖浆蒸得不够时候。
这话她也没顾忌着厨房里其他师傅。
想偷师学艺，那也得有这个本事。
“老太太，弟妹。我们家老爷子要见您二位呢。”顾修远春风得意的回来，想来这次宴会是啃下来了，操办这么一场，油水的事情他都没想过。
抓住这个机会，他们顾家二房就能抢先在帝都圈子里露脸，抢占先机。
如今还得了老爷子夸奖。
这能不得意吗。
尤其是瞧见他那些叔叔伯伯姑姑，想挑错，最后却挑不出来吃瘪的样子，他简直高兴坏了。
之前他还很埋怨周泓盛给他出这么个难题，如今再看，或许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说不准啊，毕竟他也刚从国外回来没多久。
马佳善老太太不问这菜做的怎么样，宋娇娇也不问。
用老太太的话说。
问主家菜怎么样，那都是心里没底。
没人能说这菜不行，谁说不行，那就是谁山猪吃不了细糠。
她还是头一次见顾家其他人。
整个客厅里满满当当，老的、小的，上座的那位眉毛花白细长，面容和善。穿着红色的唐装，胸前的兜里带着一截金链子，看样子像是怀表。
老爷子连忙让人搬了两张椅子。
明明之前都没见过，顾老爷子瞧见老太太却亲和的一口一个老姐姐，那不知道的听了去，好像以前都是老相识。
宋娇娇用余光看着。
顾老爷子旁边坐着个穿金戴银的女人，这大水晶灯光底下，整个人都在闪闪发亮。保养的很好，但看起来依旧能有三四十岁，眼尾的细纹骗不了人。
老太太跟人寒暄着，忽地话一扬，吩咐道：“娇娇，你给老爷子讲讲，这都是些什么菜，用得什么料，讲细致些。”
一时间提到了自个的名字。
宋娇娇深吸了口气，站起来在这一众目光下开始报菜名。从食材再到用意、来历，做法。就一道清汤白菜用的都是老母鸡、老母鸭等食材煲汤，就取其中的清汤。白菜挑得都得讲究，要将熟未透的，只取里面的嫩心，下刀工。汤汁一浇，碗底刚好开朵莲花。
老爷子点名要的狮子头，因为各地食口不同，这多喜丸子从上到下，从左往右，从前到后。依次顺序吃，这才能吃到精髓。
本来那多喜丸子众人都没吃几口。
面对一堆山珍海味，这普通家常菜自然不吸引人。
听宋娇娇这么一说，众人忍不住拿起来筷子开始细细品尝。
【可恶，为什么番茄小说不能出一个色香味俱全的功能！】
【大半夜看书好饿啊】
老爷子身边的女人也连忙捧着小碗，刚要夹，就听顾修远道：“小奶奶，我来吧。”
【！！！】
【我一直以为这旁边坐着的是顾家的姑姑，你告诉我这是小奶奶？】
宋娇娇也一震。
女人怯怯扫了一眼老爷子，最终将碗递了出去。
宋娇娇不理解。
她大受震撼。
沈衍礼跟他说，老爷子年岁八十有六，都要上九十的年纪了，老年丧妻就一直孤身一人拉扯自家的孩子，祖上就是苏商。不过他不同，年轻的时候一家人就趁乱跑国外了，开枝散叶，国内彻底安稳才回来落地帝都，后来又跑到了浙省。
顾家虽说有钱，但也只剩有钱。
商会里要排位子，地位上远不如周家金贵。
宋娇娇听不懂那些。
太绕了。
老爷子听得高兴，这菜说得越复杂，这钱花的就越值。最后大手一挥，给了俩人一封红包，宋娇娇比老太太薄不少，老太太笑着，把俩人手里的红包交换，说道：“这菜可不是我的主持的，我老了，日后都是年轻人的天下。”
“这菜您喜欢就好，也算我这愚徒没白忙活一场。”
这话里绕了一圈。
老爷子总算把目光落在了这不吭不响的年轻姑娘身上。
宋娇娇本就不大，长得也显小，除了报菜名以外一句话也没说，他若有所思看了一番，说道：“那可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不得了。”
“小姑娘手艺是真不错，这些年我这山珍海味也吃过不少，唯独这顿饭吃得最舒心。这手艺不名扬天下实在可惜，我们顾家刚回帝都，想开家店，小姑娘要不要来我这店里做主厨？”
老太太一副早看透的表情。
宋娇娇摇摇头道：“我要学的还有很多，没出师，多谢您的好意。”
“那行。我这话永远有效。不管以后是谁接任我这摊子，顾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走时。
天色已经全黑。
顾修远又开着那辆车将两人送回去。
沈衍礼不知道她吃没吃，一早就把饭热着，听着动静，走出来，那松鼠蹦蹦跳跳站在他脑袋上，豆豆一溜烟从他身后跑过来。
宋娇娇本来挺疲惫的，瞧见这一大摊子，她就乐了。
“老公。”
“吃过没有？我猜你快回来了，刚把粥热上。”
宋娇娇抱着豆豆两步一跳跟在他身边，回来时那点疲惫散了不少，开了话匣子：“老公，我跟你说，那个顾家——”
沈衍礼从旁听着，目光落在她的眉梢眼角，安安静静。
宋娇娇不乐意，放下手里的碗：“你听着没有啊。”
“听着呢，老头找了个小老婆，然后呢？”
“本来打听着说这老头好多年没找老婆，独自拉扯孩子，我还当他是个好的。可见你那消息也不都全是真的。他们家可大了，比白楼还好。那客厅，我说话都还有回声。屋子那么多，跟迷宫一样，晚上他们睡在那边也不害怕。还有那水晶灯，特别像倒过来的香槟塔，咱们在白楼见过的那个。”
他们置身于狭小的四合院里，厨房里容不下五个人。
拢共也就六间屋子。
沈衍礼望着媳妇有些出神，问道：“娇娇会羡慕吗？”
“羡慕什么。”宋娇娇不解道。
沈衍礼道：“羡慕别人的小汽车跟大房子。”
旁人吃得是佛跳墙、开水煮白菜，他就只能做一碗鸡蛋羹跟一碗小米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