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外的风波城内的百姓暂且不知,但新上任的城主要公布财政一事成了他们谈论的热点。
最初,人们是不信的。
“公开?哼,哪个官儿不是一套说辞?公开是假的,搜刮是真。
我看这新来的魏大人,八成又是前城主那一套,换汤不换药。”
这是边关城里百姓们最普遍的心态,他们经历过历任城主太多的欺骗,麻了。
但随后,官方的动作让他们开始怀疑。
当几个试图涂污布告栏的泼皮被当众执行了军棍,且那位战神将军亲自站出来警告阻挠新政者时,百姓们震惊了。
“这次…...哪里好像不一样了。”
“萧将军亲自出面,说明这次是军政联手了,要我说,这次的新城主啊,有点东西,能说动萧将军跟他合作。
之前的那些城主哪些不是见了他就被吓得屁滚尿流的,可惜将军要和北戎蛮子打仗,要是一直在城里,之前那些城主就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了。”
“我认识那几个人哎!以前是跟着税务司那帮人混的,现在被打了,莫非新城主真要清算旧账?”
越来越多的百姓开始相信新上任的城主能给他们带来变革时,越来越大的恐慌又开始在旧吏及其家属中蔓延。
百姓们日日聚集在布告栏周围看着,期待着某天布告栏上出现的清清楚楚的数字。
终于,第六天夜里,城主府书房。
魏廉已经连续四天都没有合眼,他与赵鸿飞一起敲定了明天布告栏的最终内容。
“赵先生,明日公开的内容不必追求账目的绝对详细。”
魏廉揉了揉发红的眼睛,
“百姓需要的不是冗杂的数目,而是真诚的态度。”
赵鸿飞放下笔,对这位年轻的新城主投以赞许的目光。
“大人英明。”
赵鸿飞沉声道,
“我们已经将账目分成了几大块,并且用大号字体重新抄录,明日张贴,百姓一目了然。”
两人商定好布告栏内容时已经天色微亮了,萧天翊走进来看了眼布告栏内容,将城防军的部署图铺在桌上。
“解封后,城门将部署两倍兵力,所有入城商贾和流民都会被严格检查,防止旧势力派人混入。
另外,城外赈灾物资的接手和分发我亲自负责,不让任何人有机可乘。”
魏廉点点头。
第七天清晨,朝阳跃过边关城的城墙,在城内洒下金色光芒。
布告栏前早已是人山人海,汇聚了城中大半的百姓。
他们或踮脚伸颈,或交头接耳。
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位新城主到底是作秀,还是真的有胆识和魄力敢于公开边关城的烂账。
“快看,来了来了!都别说话了!”
一男子眼尖地看见了什么,周围的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众人看见萧天翊带领着一队精锐士兵,肃穆地将布告栏周围的空地清出,以确保秩序井然。
随后,新上任的城主魏廉出现了。
他面容有些憔悴,眼中有血丝,这让他看起来不像之前城主那样是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统治者,反而更像是一个为民奔波的好官。
魏廉直接走到了布告栏前,对着等待已久的百姓深深地鞠了一躬:
“边关城的父老乡亲们,在下魏廉,受朝廷委派,暂领城主一职。”
说完,他命人将准备好的巨幅清册一张一张郑重地张贴到布告栏上。
那清册是用大号毛笔书写的,墨色淋漓,字迹清晰,每一个字都醒目可见。
百姓们爆发出了一阵嗡嗡的议论声,他们争相上前,仔细查看上面的内容。
名为《新政清白账》的纸上,小到清淤工人的一碗稀粥,大到军需物资的采购数量,都清清楚楚地写在上面。
待百姓们看了一会儿,魏廉才再次开口:
“我知道,你们心中的疑虑远不止于我上任这几日的花销。”
他廉指着最左边贴着的《旧账问责通告》,没有丝毫隐瞒地说道:
“我知道,边关城腐败侵蚀已久,前任官员留下的是一堆无法在七日内理清的烂账。”
此言一出,全场一片哗然。
官员当着百姓的面承认烂账,这在边关城甚至是整个大夏王朝都是闻所未闻之事。
“旧账的混乱不是我的清算目标。”
魏廉目光坚定,扫视着眼前的每一个百姓,
“我的目标是保证从我接手这一刻起,边关城的每一笔开支都清白如雪!”
“因此,所有的旧账簿已被我与萧将军联手封存,作为前任官员贪腐的罪证,找时机上报京城,等候朝廷大理寺的彻查和问责!”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恳切:
“我魏廉不能保证七天内抓到所有贪官,但我可以保证,从今天起,新政的承诺会一文不差地兑现给你们!”
魏廉的坦诚瞬间点燃了边关城百姓们心中的希望。
他没有推卸责任,也没有夸夸其谈,他承认了旧账的混乱,也用公开的新账和坚决的问责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和决心!
人群中央,一位识得文墨的张老先生正被一群百姓簇拥着,大家都让他讲讲布告栏上的具体内容。
他指着布告栏,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激动:
“老夫给你们念!”
张老先生清了清嗓子,指着布告上半部,那列着几大项开支的表格:
“这一项写的是城内清淤项目,总支银二百二十两。
其中,雇佣城内流民短工八十七人,每人日薪五十文,工期三日,共计一百三十两。
剩下的,是购买麻绳、竹筐、铁铲等工具,数量、价格, 全部精确到一文钱,后附八十七名流民的手印为凭证!”
旁边一位靠着墙根的中年汉子听完,忍不住红了眼眶,颤着声音说道:
“我……我就是那八十七人里的一个,我领的工钱一文都没少!
我以为猴年马月才能领到那些钱,没想到完工第二天钱就下发了……”
百姓们继而爆发出更热烈的议论。
张老先生压了压手,示意大家看向布告栏的下半部分。
“这上半内容是各项账目,我就不一一给大家念了,这下半内容可是新政惠民啊!”
他指着那几行文字,一字一句地念道:
“自下月起,边关城将取消三项苛捐杂税。
其一,取消入城牲畜检验费,今后乡亲们运送牛羊入城,不再收费。
其二,取消街面摆摊过夜费,但凡在规定坊市摆摊,免收夜间场地费。”
话音刚落,人群中瞬间沸腾起来!
“我的天爷!
之前摆摊过夜费一晚就要三文钱,这能省下多少啊!”
“城主活菩萨啊,那些莫须有的税早该取消了!”
张老先生最后念出了那条最温暖人心的救助政策:
“针对流民和贫困百姓,特设边关温饱所,凭城主府发放的木牌,每人每日可领一顿温粥及一个粗面窝头。
针对年老体弱者,每月可凭木牌领取布匹一丈、粗盐半斤,由府衙专人派送,不得克扣!”
“砰!”
一声闷响,刚才那流泪的汉子直接跪倒在地,朝着魏廉所在方向重重叩首。
“老天爷开眼了!这才是咱们老百姓盼了几十年的太平日子啊!”
这一声叩首击中了人群积压多年的委屈和期盼。
周围的人先是愣住,紧接着,哗啦啦地一片响动。
上百名百姓不论老幼纷纷跪倒在地,齐齐朝着魏廉方向俯首。
“谢城主大恩!”
“吾等愿追随城主!”
声浪如潮,瞬间淹没了布告栏前的喧哗,只剩下尘土飞扬和百姓们厚重的感恩。
“诸位乡亲,快快请起。”
魏廉的声音并不洪亮,百姓们没有动,依然跪着。
“大家静一静,听魏大人说话!”
萧天翊洪亮的声音传出去很远,大家逐渐安静了下来。
魏廉眼继续说道:
“边关城是我们所有人的边关城, 我魏廉不过是替大家守着这个家,替大家算一笔公道账。
你们交的每一文钱都带着血汗,它不该被任何蛀虫中饱私囊,它必须用在刀刃上,用在需要它的地方。”
他语气一顿,声音稍稍抬高:
“今日公布栏上的内容不是施舍,也不是恩典,这只是本该如此的规矩, 你们不必谢我。
若非你们辛勤劳作,缴纳赋税,边关城何来银钱?官府本就是为百姓立命而存在的!
站起来!都站起来!”
他语气坚决,
“我要的不是你们跪下的膝盖,而是你们站直的脊梁!
有了站直的脊梁,边关城才能真正挺直。
以后若再有不公,你们大可直言,我魏廉绝不辜负你们今日的信任!”
百姓们听到这番话,心中激荡难平。
他们缓缓起身,站立时,看向魏廉的目光中充满了敬佩与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