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苦县厉乡曲仁里。
这日清晨,天地间忽然紫气东来,三万里祥云汇聚于县城上空,氤氲不散。城外一株古老的李子树下,一位妇人正倚树休憩,忽觉腹中异动,随即一声清亮的啼哭划破长空——一个男婴降生了。
奇的是,这婴儿生来白发白眉,肌肤如玉,落地便能睁眼,目光澄澈如古潭。他望着身旁的李子树,清晰吐出二字:“李姓。”又指自己,“名耳。”
远处,一道青衫青年身影静静伫立,正是化作凡身的泰玄。他望着那紫气环绕的婴儿,心中了然:太清道祖的化身,终于降世了。这便是日后将开创道家正统、被尊为“老子”的李耳。泰玄收敛气息,隐于附近村落,默默守护。
李耳自幼聪慧异常,三岁便能诵背当地童谣,五岁与乡中老者论天地星辰,言辞间有几分大道至简的意味。乡邻皆称奇,说这孩子是“天神下凡”。
他不满足于乡中所学,常向来访的贤人求教,无论对方讲的是治国、农耕还是卜筮,总能一点就透,甚至举一反三。十五岁这年,李耳对母亲道:“天下之大,我想去看看。”
母亲知他志在四方,含泪应允。就在李耳收拾行装准备出发时,一位自称“陈子平”的青年来到门前,躬身道:“在下陈子平,听闻先生欲周游列国,愿追随左右,为先生驾车牵马,侍奉起居。”
李耳打量着他,见其目光坦荡,气息沉稳,笑道:“既如此,便一同走吧。”
陈子平身后,还跟着一头神骏的青牛,独角,通体如墨玉,眼若朗星——正是泰玄寻来的瑞兽独角兕所化,专为李耳代步。
一人一牛一侍从,就这样踏上了周游之路。泰玄以“陈子平”之名,既是侍从,也是学生,每日驾车时听李耳论道,休憩时向他请教,言行举止间,全然一副谦逊学子的模样。
这一走,便是二十年。
他们走过齐鲁大地,见礼乐崩坏;过楚地云梦泽,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入秦地,见百姓耕作于田,虽劳苦却坚韧,听他们说“苛政猛于虎”;至晋地,逢诸侯会盟,见旌旗遮日,甲胄如林,盟约签订的墨迹未干,转头便刀兵相向。
二十年间,他们见够了兵戈四起,白骨露于野;见够了国君荒淫,酒池肉林旁饿殍遍地;也见够了贤人求索,或着书立说,或奔走列国,试图为这乱世寻一条出路。
李耳总是沉默地看着,偶尔对泰玄道:“子平你看,天地有常,四季轮回,从不因人的喜恶而变。人若强行逆天而行,只会自取其祸。”
泰玄静静听着,心中对“无为”二字的感悟日渐深厚。
走的地方越多,李耳的声名也渐渐传开。有人闻其博学,千里迢迢赶来求教:农夫问如何才能五谷丰登,李耳道“顺天时,不违农时”;官吏问如何治理一方,李耳道“去甚,去奢,去泰”;士人问如何安身立命,李耳道“知足不辱,知止不殆”。
因其自号“老聃”,又因学识渊博,世人渐渐尊称他为“老子”——“老”是敬其智慧,“子”是尊其为学者之宗。
三十五岁这年,老子与泰玄来到洛阳。
周天子姬贵早闻老子盛名,亲迎于城外,委任他为守藏室史,掌管典籍。这守藏室汇聚了三皇五帝以来的文献、历法、卜辞,浩如烟海。老子一见便如获至宝,泰玄则每日整理典籍,陪他研读。
一日,周天子召老子入宫,让他为公卿大臣讲解治国之道。殿上,老子从容道:“治大国若烹小鲜。不扰动,不妄为,百姓自会安居乐业。”又言“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
公卿们听着,有的若有所思,有的却面露不屑——在他们看来,君王当威加四海,怎可“无为”?周天子表面称善,实则早已分心于后宫享乐,并未将这番话放在心上。
老子也不在意,回到守藏室,对泰玄笑道:“道在蝼蚁,在稊稗,在瓦甓,在屎溺。它从不会因人不悟而消失,只待有缘人罢了。”
五十岁时,洛阳来了一位鲁国人,身材高大,面容刚毅,正是孔丘。他听闻老子博学,特意前来请教“礼”。
老子引他至守藏室,指着满室典籍道:“你所推崇的周礼,其创制者早已化为枯骨,唯有文字留存。君子若逢明主,便顺势而为;若遇乱世,便如蓬草般随遇而安。”
他看着孔丘,诚恳道:“去掉你的骄气与多欲,收起你的容色与野心,这些于你无益。”
孔丘默然良久,躬身行礼:“多谢先生教诲。”
离去后,孔丘对弟子感叹:“鸟,吾知其能飞;鱼,吾知其能游;兽,吾知其能走。至于龙,吾不知其乘风云而上天。吾今日见老子,其犹龙乎!”
时光荏苒,老子七十二岁这年,孔丘已被世人尊为“孔子”。他经历了政治受挫、周游列国的坎坷,再次来到洛阳,向老子请教。
“先生,学生推行仁义,却总觉力不从心,为何?”孔子问道。
老子叹道:“仁义看似美好,强行推行却会让人矫揉造作,反而扰乱人心。就像泉水干涸,鱼儿被困在陆地,用唾沫相互湿润,看似亲密,动人,不如各自游回江湖,相忘于自然。”
他取来《诗》《书》《礼》《乐》《易》道:“这些不过是先王留下的遗迹,并非天道本身。你当悟其根本,而非执着于形式。”
孔子闻言如遭雷击,呆立半晌,而后大彻大悟,拜谢而去。后来,他总结生平:“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耳顺,七十从心所欲,不逾矩”——这“知天命”的顿悟,正源于老子的点拨。
孔子走后不久,周王室爆发内乱。王子朝起兵叛乱,焚烧典籍,劫掠王宫,洛阳一片混乱。
老子立于守藏室窗前,望着远处火光,对泰玄道:“子平,我们该走了。”
泰玄点头。二人未带片纸,老子跨上青牛背,泰玄牵着牛绳,不疾不徐地走出洛阳城,一路向西而去。
青牛蹄踏大地,发出沉稳的“咚咚”声,仿佛在叩问着天地。老子坐在牛背,白发随风飘动,口中轻吟:“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泰玄牵着牛绳,听着这似蕴含天地至理的吟诵,心中道韵流转,离那天仙正果的契机,又近了一步。函谷关遥遥在望,一场流传千古的佳话,即将在此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