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瑾晏秘密离京的消息,被严格控制在极小范围内。对外,摄政王府依旧大门紧闭,宣称王爷重伤需静养,谢绝一切探视。然而,府内权力的重心,已悄然转移至墨韵堂。
秦湘湘并未搬入象征女主人的正院,依旧留在较为僻静的墨韵堂。这里既是她的居所,也成了她处理事务、发号施令的中心。祁瑾晏留下的玄铁令牌被她贴身收藏,陈锋遴选的十名精锐影卫日夜轮值,听候调遣。
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以“王爷静养,需绝对安宁”为由,对内府进行了一次不动声色的清洗。借着祁瑾晏此前肃清京城的余威,几个背景不明、行事鬼祟的管事和仆从被寻了错处打发出去,换上了陈锋核查过的可靠之人。王府内部,如同铁桶般被重新加固。
紧接着,她重启了中断数日的济世堂义诊,但形式有所改变。她不再每日亲至,而是每三日去一次,其余时间则由她指点过的两名王府医官坐镇。此举既维持了“仁心圣手”的名声,不至于让人怀疑王府状况,也避免了频繁外出带来的风险,更能腾出精力处理其他事务。
京城的各方势力,在经历了祁瑾晏的雷霆之怒后,都变得异常谨慎。李崇、张澜等人称病不朝,国丈府也大门紧闭。但秦湘湘通过影卫的暗中监控,发现这几家府邸夜间时有神秘客出入,显然并未真正沉寂。
皇宫大内,更是平静得诡异。皇帝除了日常朝会,几乎足不出养心殿,对朝堂上因祁瑾晏“病重”而再次冒头的诸多争议(如漕运、盐税等),也依旧保持着暧昧不明的态度。
这暴风雨前的平静,反而更让人心悸。
墨韵堂,深夜。
烛火摇曳,秦湘湘正在翻阅陈锋送来的、关于已故镇北公李擎的卷宗。李擎,出身将门,骁勇善战,曾屡立战功,深得先帝和当今陛下信任。三年前与北狄的“落鹰峡”一役,他率孤军深入,中伏殉国,尸骨无存,朝廷追封厚葬。
卷宗记载看似完美,但秦湘湘却敏锐地察觉到几处疑点。落鹰峡地形虽险,但以李擎的用兵之能,不该如此轻易中伏。战后清理战场,为何连一件能确认身份的遗物都未曾找到?还有,李擎殉国后,其麾下部分精锐旧部,此后便逐渐淡出边军核心,有的甚至解甲归田,不知所踪。
这一切,都与那矿坑中出现的私印和训练有素的私兵隐隐对应。
“鬼医,李擎,私兵……”秦湘湘指尖轻扣桌面,脑海中试图将这些碎片拼凑起来。如果李擎未死,那他假死脱身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拥兵自重?勾结北狄?还是……有更惊人的图谋?
她想起祁瑾晏离京前那凝重的眼神。北境之行,凶险异常。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夜枭啼叫——这是影卫传来的暗号,表示有密信送到。
秦湘湘精神一振,立刻起身。一名影卫如同落叶般悄无声息地滑入室内,将一支细小的竹管呈上。
是祁瑾晏的信!
她压下心中的一丝急切,挥退影卫,小心地取出竹管内的绢布。上面是祁瑾晏那熟悉的、铁画银钩般的字迹,内容简洁,却信息量巨大:
“安抵。矿坑确为据点,守备森严,内有乾坤,疑与宫中秘道图纸所示‘幽冥宗’遗迹有关。李擎踪迹已现端倪,其人恐真未死,且与北狄王庭往来密切。京中诸事,谨慎为上,一切以你安危为要。晏。”
秦湘湘反复看了三遍,心中波澜起伏。
祁瑾晏安全抵达北境,这让她稍稍安心。
矿坑据点守备森严,内有乾坤,这在意料之中。
但“幽冥宗遗迹”?这与她之前在宫中典籍看到的那个前朝神秘组织联系上了!黑巫教的源头,难道真是这个幽冥宗?
最惊人的是,李擎果然未死!而且与北狄王庭往来密切!这意味着,边境的危机,不仅仅是内患,更可能是一场里应外合的叛国阴谋!
祁瑾晏身处如此险境,却仍在信中叮嘱她以安危为要……
秦湘湘将绢布贴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心中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感,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牵挂,愈发清晰。
她不能坐以待毙。祁瑾晏在北境直面刀兵,她在京城,必须为他稳住后方,并尽可能查明宫中的线索!
她沉吟片刻,铺开纸笔。祁瑾晏的信是密语所书,她的回信也需如此。她将近日京城动向、对李擎卷宗疑点的分析、以及宫中诡异的平静,简明扼要地写下,同样用密语加密。
“京城暂稳,魑魅蛰伏。李擎旧部离散之事已查,名单附后。宫中平静异常,恐有更大图谋。万事小心,盼君早归。湘。”
她将回信封好,交给影卫,通过秘密渠道送出。
做完这一切,她毫无睡意,走到窗边,望向北方漆黑的夜空。相隔千里,他们却在为同一场风暴而奔走。这种并肩作战的感觉,奇异地冲淡了离别的忧惧,只剩下坚定的信念。
与此同时,北境,祁瑾晏临时落脚的一处隐秘山庄。
他同样刚刚看完秦湘湘的回信。信中冷静的分析和那句“盼君早归”,让他在连日的奔波与紧绷中,感受到一丝罕见的暖意。他小心地将回信收入怀中贴身之处,仿佛那薄薄的纸张能驱散北境的寒意。
他走到沙盘前,目光落在那个标注着矿坑的位置,眼神冰冷如铁。
李擎,北狄,幽冥宗,黑巫教……还有京城那只可能存在的、最大的黑手……
这场棋局,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刻。
他必须尽快行动,拔掉这颗毒牙!
而京城,有她在,他便可无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