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理。
太他妈的合理了!
当苏清寒听完刘三那番充满了嚣张和挑衅的“传话”之后,她整个人,都傻了。
她看着眼前那颗死不瞑目的自己亲手安插的、最重要的棋子的人头。
又想了想陆渊那套堪称“完美闭环”的、天衣无缝的逻辑。
她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做……“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不,不对。
这已经不是秀才遇到兵了。
这他妈是狐狸遇到了活了上千年的……老妖怪!
她终于明白了。
陆渊这个混蛋!
他从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张莽要对他不利!
他也知道李副指挥使是自己的人!
所以他将计就计!
他故意杀了张莽故意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其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立威也不是为了,抢班夺权!
他是为了……
一箭双雕!
他用张莽的死,来“合法”地干掉了自己安插在南镇抚司的棋子!
他用一个无关紧要的百户的命。
换掉了一个位高权重的副指挥使的命!
而且他还做得,光明正大理直气壮!
让自己连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张莽和李副指挥使是在“私通”!
他陆渊才是那个为了维护北镇抚司的“荣誉”而“被迫”清理门户的……大功臣!
好狠!
好毒!
好……他妈的,让人拍案叫绝的完美算计!
这一刻。
苏清寒看着眼前那颗人头心中那股因为被挑衅而产生的怒火竟然……如同潮水般缓缓地,退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她从未有过的陌生的情绪。
那情绪,很复杂。
有棋差一着的挫败。
有被人看穿所有底牌的无力。
甚至……
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
对强者智谋的……欣赏?!
“疯了……我一定是疯了……”
苏清寒用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她感觉,自己的心彻底地乱了。
她看着刘三那个不久前还只是个任人欺凌的小旗官此刻却因为抱上了陆渊的大腿而敢在自己这个指挥使面前,耀武扬威的“新任总旗”。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那冰山般的表情,再次回到了脸上。
“我知道了。”
她冷冷地吐出了四个字。
“人头留下。”
“尸体让南镇抚司的人自己来领。”
“你回去告诉陆渊。”
她的声音微微一顿那双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复杂光芒。
“就说……”
“他这份‘大礼’我……收下了。”
……
诏狱风波最终以一种,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北镇抚司,死了一个百户。
南镇抚司死了一个副指挥使。
看似是北镇抚司占了天大的便宜。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
这件事还没完。
一场更大的足以席卷整个锦衣卫乃至整个朝堂的恐怖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而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陆渊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他安安心心地坐上了那个他用两条人命换来的……百户之位。
虽然在品级上百户依旧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官。
但是他这个百户分量却完全不一样。
因为他是踩着自己上司的尸体爬上去的!
更是,敢当众打南镇抚司脸的狠人!
如今整个北镇抚司上至千户下至校尉。
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对他,有半分的不敬。
所有见到他的人都得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尊称一声……
“陆百户。”
而陆渊,对于这一切似乎也适应得非常良好。
他每天按时点卯按时下班。
既不拉帮结派也不越级揽权。
仿佛真的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百户官。
他越是这样平静。
别人就越是怕他。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
在这份平静之下隐藏着的是一头择人而噬的……史前凶兽!
……
这份诡异的平静并没有持续太久。
三天后。
一道来自皇宫的加急圣旨打破了这份宁静。
圣旨的内容很简单。
但却让整个北镇抚司都……为之震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锦衣卫百户陆渊忠勇果敢,屡破奇案。特加封为‘总旗’之职赐飞鱼服,绣春刀。”
“另着其即刻前往‘安乐王府’查案。”
“钦此!”
当传旨的太监用那尖细的嗓音念完这道圣旨时。
整个北-镇抚司都……炸了锅!
百户加封总旗?!
这是个,什么鬼的官职?!
所有人都知道在锦衣卫的体系里总旗在百户之下小旗之上。
这道圣旨,明面上是“加封”实际上却是……降职?!
而且,后面的内容更让他们感到了心惊肉跳!
查抄……安乐王府?!
我的天!
那可是当今圣上的亲叔叔太-祖皇帝的亲弟弟大虞皇朝仅存的,两位拥有“千年王府”封号的……活化石啊!
这种传承了数百年的王府,底蕴之深厚关系之错综复杂,简直难以想象!
别说一个小小的百户了。
就是指挥使苏清寒亲至,恐怕,都未必敢轻易地踏进那座王府的大门!
而现在……
皇帝竟然,让陆渊这个刚刚才捅出了一个天大篓子的“新人”去查抄王府?!
这……
这他妈哪里是圣旨?
这分明就是一道……催命符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那个站在人群中央,接旨的年轻人。
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怜悯以及一丝幸灾乐祸。
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刚刚才靠着一股子狠劲爬上来的新人,这次死定了!
然而。
陆渊的脸上却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
他仿佛根本没有听出这道圣旨背后,那毫不掩饰的……杀机。
他只是平静地叩首谢恩。
然后从那传旨太监的手中接过了那道,在他看来,比催命符还要……滚烫的圣旨。
“陆大人恭喜了。”
传旨的太监皮笑肉不笑地对他道了声贺。那眼神就如同在看一个马上就要,被推上断头台的……死囚。
陆渊看着他突然笑了。
“多谢公公。”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不紧不-慢地塞进了那太监的袖子里。
“一点茶水钱还望公公不要嫌弃。”
那太监,掂了掂银票的厚度脸上的笑容瞬间真诚了许多。
“哎哟!陆大人您这……可真是太客气了!”
他收起银票,凑到陆-渊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飞快地提点了一句。
“陆大人咱家,多句嘴。”
“您这次的差事可是个烫手的山芋啊。”
“安乐王他老人家,虽然早已不问朝政。但是他府上的那位小王爷跟东宫的那位可是……穿一条裤子的。”
“您在诏狱里杀了南镇抚司的人。南镇抚司的那位周指挥使,已经在陛下面前参了您好几本了。”
“陛下他老人家对您可是……很不满啊。”
“这次的差事说是查案。其实就是把您架在火上烤。”
“您,可千万要……小心啊。”
说完,他便不再多言,对着陆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然后转身领着一众小太监扬长而去。
……
陆渊站在原地摩挲着手中那份还带着皇帝御笔朱批的圣旨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笑意。
他当然知道这是个,陷阱。
而且还是个一环扣一环的……连环计!
皇帝那个,坐在龙椅之上的、整个皇朝最高明的棋手。
他终于注意到自己这颗越来越不受控制的……棋子了。
他这是想……借刀杀人!
他知道安乐王府和太子有勾结。
他也知道自己和南镇抚司有矛盾。
所以,他下了这道旨。
自己若是去了。
必然,会得罪太子和安乐王府背后的,那一众盘根错节的老牌勋贵势力。
到时候他们,只需要随便动动小手指。
就能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而自己若是不去。
那就是……抗旨不尊!
到时候皇帝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治自己的罪!
好一招,进退两难!
好一个阳谋!
“呵呵……”
陆渊发出了一阵低沉的冷笑。
他看着手中那份圣旨,仿佛已经看到了龙椅之上那个老皇帝自以为得计的、得意的嘴脸。
想让我当你们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想拿我,来当投石问路的炮灰?
“陛下啊陛下……”
陆渊喃喃自语眼中那股冰冷的笑意越来越浓。
“你恐怕做梦也想不到吧?”
“我等这个机会已经……”
“等了很久了啊。”
抄家?
还是抄一个传承了数百年的千年王府?
这……
这他妈哪里是,催命符?
这分明就是系统,给自己送来的……
超级大礼包啊!
他正愁自己那刚刚开启的拍卖行,缺少有分量的“镇店之宝”呢。
这安乐王府数百年的积累……
应该足够自己挥霍一阵子了吧?
想到这里。
陆渊的心情就愈发地舒畅起来。
他缓缓地转过身。
看着身后那些正用一种充满了同情和怜悯的目光,看着自己的一众同僚。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圣旨,用一种充满了高昂斗志的、不容置疑的语气朗声下令道!
“传我命令!”
“百户所,所有校尉总旗,小旗!”
“立刻,披甲,佩刀!”
“随我前往安乐王府!”
“奉旨……”
“抄家!”
“另外”
他对身旁那个已经彻底看傻了的,新任总旗刘三吩咐道。
“你,现在马上去给我准备。”
“准备一百口最大的……楠木箱子。”
“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