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月指尖刚触到腰间剑柄,远处粮库角落那道匆匆转入小径的身影便已消失在风雪中。她未追。传令兵的呼喊撕裂寒空,敌军分三股穿插山谷的消息如铁钉楔入脑中。她转身,银甲在冷光下划出一道利线。
“整备亲卫队。”她声音不高,却穿透风雪,“五百先锋骑兵,即刻随我出营。”
亲卫领命而去。她步入中军帐,取下墙上长枪,枪杆乌沉,寒芒隐现。系甲时,指节擦过胸前护心镜——昨夜断裂的弓弦尚在眼前,此刻却无暇细查。她只下令:各小队以旗语联络,斥候前出探隘口,不得口头传令。
辕门开启,马蹄踏碎冰层,五百骑如箭离弦。风雪扑面,她伏身马背,目光紧盯前方山谷轮廓。途中,她挥手示意三名斥候分路前探,又命后卫小队每隔半里插一红旗为记,以防迷途。行至半途,第一支斥候回报:北谷东侧岩壁有踩踏痕迹,新雪覆脚印,深且斜,显有人攀行。
她勒马,抬手打出旗令:左翼缓进,右翼绕后包抄,中军压上。
山谷渐窄,两侧岩壁高耸,积雪垂悬如刃。先锋队刚入谷口,破空之声骤起。数支冷箭自上方射落,两名骑兵坠马。队伍骚动,阵型微乱。
秦无月策马疾冲,长枪横扫,格开一箭。她跃身下马,枪尖点地,立于阵前。
“风雪是敌人的遮眼布,也是我们的护盾!”她声如裂帛,“弓手仰角三十度,覆盖岩壁死角!精锐随我从南侧攀岩!”
命令落地,弓手立即列阵齐射。羽箭如雨,钉入岩缝积雪,炸起片片白雾。敌军藏身处暴露,几声闷哼后,滚石砸落,烟尘四起。
她不再等。抓起绳索,率先攀上陡坡。铁靴蹬入冰层,手套磨破渗血,她不退。三名亲卫紧随其后,其余精锐分两路跟进。登顶瞬间,她翻滚避过横劈刀锋,长枪突刺,贯穿一人咽喉。第二人挥斧砍来,她侧身避让,枪杆回抽,击碎对方膝骨。第三人欲逃,她掷枪而出,正中心口。
岩顶肃清。她拔枪,鲜血顺枪槽滴落,在雪地上烫出黑孔。下方谷中,敌军见高处失守,阵脚大乱。秦无月举枪为号,左右两翼骑兵合围夹击,残敌溃退,仓皇逃出谷外。
战罢,尸横遍野。己方伤亡三十七人,敌军留下四十二具尸体。她蹲下查验一具敌尸,掀开铠甲内衬,取出兵符——铜铸虎头纹,刻有敌国边军编号。非流寇,亦非伪装。
她站起身,扫视战场。敌军撤退路线整齐,伤者被拖行,武器未弃,显然非溃败。更异者,其穿插路径竟与昨日她滞留营地的时间完全吻合——第一股入谷时,正是她盘查戊七号士官之际;第二股逼近关隘,恰是她查看医帐伤员之时。
她眸光一凝。
这不是试探。是配合。
她返回关隘高台,立于风口。身后将士清理战场,搬运尸体,无人喧哗。她未下令庆功,亦未表彰战功。胜得蹊跷,谈何犒赏?
传令兵上前禀报:“将军,主力一个时辰后抵达,是否退回主营?”
她摇头:“就地扎营。封锁战场,无关人员不得进出。”
传令兵迟疑:“可主营……”
“我说了,就地扎营。”她语气未变,却如铁锤落砧。
传令兵退下。
她走入临时营帐,帐内仅一案一席。她取出半卷残破天书,置于案上。书页泛黄,边缘焦黑,似经雷火焚烧。她未翻开,只指尖轻抚书脊,触感粗砺如鳞。
帐外风雪渐歇。远方山影如铁,割裂天际。
她闭目片刻,再睁时,目光已落向案角那枚缴获的敌军兵符。铜质冰冷,虎目狰狞。她将其翻转,背面有一道极细刻痕——扭曲如“S”,与昨日在非制式箭镞上所见一致。
同一标记,出现在不同兵器上。
她伸手入怀,取出一片薄绢——临行前默记的营地布防图。展开,以兵符压住一角。目光沿山谷走向推演,最终停在粮库后小径的交汇点。
那里,是通往主营与前线的唯一捷径。
也是戊七号士官消失的方向。
她收回绢布,重新收入袖中。天书仍静卧案上,未启一页。
她起身走出营帐,立于关隘边缘。一名亲卫上前:“将军,是否派人追击残敌?”
她望着境外雪原,良久,吐出一句:“不必。他们不是来攻的。”
亲卫不解:“那是为何?”
她目光未动:“是来送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