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钱落地,正面朝上。
秦无月抬手一招,亲卫将马缰递来。她翻身上马,未披全甲,只着轻铠,银甲边缘沾着前夜风沙磨出的细痕。鹰骑仍在高空盘旋,翅尖划破云层,发出短促鸣啸——敌军右翼已列阵完毕,矛尖齐指东路回廊入口,冲锋在即。
她握紧缰绳,声音压过风声:“传令左翼佯退三百步,弓手压阵,不得放箭!”
亲卫迟疑:“将军,若敌军趁势突进——”
“信我。”她截断话语,目光如刃扫过,“否则全军覆没。”
令旗挥下,左翼士兵缓缓后撤,脚步整齐却显慌乱,战鼓节奏错落,刻意露出破绽。敌军前锋见状,战鼓骤响,骑兵开始加速推进,尘土飞扬。
秦无月抽出腰间天书残卷,青玉小印抵住纸角。她咬破指尖,血滴于黄纸之上,命格符文自字迹中浮现,泛起幽光。口中默念真言,天书震动,一股无形之力扩散而出。
刹那间,西南风止,东北风起。
沙尘卷地而起,扑向敌军阵前,迷了视线。敌军骑兵阵型微滞,战马受惊嘶鸣。就在此刻,她扬手掷出三枚信号弹,红光冲天而起,在空中炸开成三角印记。
“放!”她喝令。
埋伏在断云谷两侧山崖的士兵点燃火堆,浓烟滚滚升空,形如烽火连营。敌军军师坐于高台,望见信号,立即下令右翼变阵合围,意图抢占谷口要道。
可他们已入局。
秦无月策马疾驰,直冲敌军左翼薄弱处。她手中长枪未出鞘,仅以天书残卷为引,横扫前方。枪尖掠地而过,幽蓝光晕骤然爆发,地面裂开寸许缝隙,三名骑兵连人带马被掀翻在地,战马哀鸣,滚落沟壑。
众人惊骇。
此非人力所能为。
她跃马腾空,枪尖直指敌军帅旗方向,声如雷霆:“军师!你布的是死阵——寅时三刻,主将星陨于东南,你敢赌吗?”
敌军师脸色微变。
昨夜司天监确有奏报:东南星位黯淡,主将有血光之灾。此刻听闻此言,心头一震,手中令旗迟疑半息。
便是这半息,足以致命。
秦无月率亲卫突入敌阵中枢,长枪横扫,斩断传令旗杆。旗面坠地,尘土掩其颜色。敌军前后失去联络,右翼未接指令,仍按原计划突进,左翼却因主帅迟疑而停滞不前,阵型撕裂。
她勒马回身,冷眼扫视乱局。
天书绑于马鞍,血痕自指尖蜿蜒而下,浸透纸页。她闭目凝神,以命格推演战场气机流转,口中默诵逆命咒语。随着真言落下,天书青光大盛,一道无形波纹扩散开来。
数名敌军将领突然暴起,拔刀互砍。一人怒吼:“你早与敌通谋!”另一人狂笑:“你才是内鬼!”刀光交错,鲜血飞溅,竟是自相残杀。
命格反噬,心智失控。
这是“困龙阵”的残效——以命理之力扰敌心神,令其陷入因果错乱之境。虽仅为残图,威力不足三成,却足以在关键时刻瓦解敌军组织能力。
秦无月强压喉间腥甜,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过度催动天书,气血逆行,唇角渗出血丝。她抬手抹去,继续策马绕至敌军后方高地。
此时敌军右翼已深入断云谷,左翼混乱未定,中军因通讯中断无法调度。她立于坡顶,举枪怒喝:“伏兵何在?!”
话音落,两侧山崖火把骤燃,密密麻麻映红岩壁。鼓声震天,箭雨倾泻而下,封锁谷口出口。敌军惊觉已被合围,阵脚大乱,冲锋之势戛然而止。
战马惊嘶,士兵四散奔逃,长矛丢弃于地。原本严密的阵型彻底崩溃,各自为战。
将军策马赶到她身侧,盔甲染尘,刀锋带血。“他们乱了。”他说,“是否下令总攻?”
秦无月未答。
她盯着敌军中军高台,军师正急速调兵,试图重组防线。文士被押于后阵,双手缚绳,肩伤未止血,却抬头望她,眼神复杂难辨。
她缓缓抬起染血的长枪,指向谷口。
“封锁出口,耗其锐气。”
将军领命而去。
她仍立于高坡,银甲斑驳,发丝散乱,唯有脊背挺直如剑。天书在风中猎猎作响,残页边缘焦黑,青光隐现。方才那一战,她不再只是借将军之身创造奇迹的执行者。
她是命格的执掌者,是战局的缔造者。
风从背后吹来,卷起她的披风。她低头看了一眼马鞍上的天书,血迹已在纸面晕开,形成新的纹路——似是一道断裂又重续的红线。
她伸手抚过那痕迹,指尖微颤。
下一瞬,她猛然抬头。
敌军中军方向,军师忽然举起一面黑色令旗,旗面绘有北斗七星倒悬之象。七颗星位同时亮起暗红光芒,竟与天象不符。
她瞳孔一缩。
那是逆星阵——以活人祭魂,强行扭转战场命轨的禁术。
还未等她下令,地面微微震颤。断云谷深处,传来一声低沉钟鸣,仿佛来自地底。
她握紧枪柄,指节发白。
剑柄沾了血,滑腻难握。
钟声再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