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月的手指还贴在照片背面的“微”字上,指尖能感觉到那点水痕微微发潮。她没有动,也没有关灯,只是盯着桌面,脑子里飞快地转。不能再靠系统,也不能联网查资料,对方已经盯上了她的行动轨迹。她必须找一个不会被监控的人来确认这张照片的真实性。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响了三声后接通,对方声音带着睡意:“这么晚了?”
“是我。”秦无月直接说,“我有一张老照片,需要你亲自来看看。”
“现在?”
“越快越好。”她说,“事关重大。”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最终答应了。
等待的时间里,秦无月把照片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女子穿着民初长裙,站姿端正,眉眼和她一模一样。男人站在她身侧,白衣飘然,袖口垂着红绳。那根红绳太刺眼,像是专门被人留下来做标记的。
她把玉簪压在照片一角,金属面贴着纸张。刚才那种震动感又出现了,比之前更清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回应她。
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是管家的声音:“先生来了。”
门被推开,一位五十多岁的学者走进书房,头发花白,戴着圆框眼镜。他手里提着一个旧皮包,进门第一句话就是:“你说的照片呢?”
秦无月递过去。
他接过照片,只看了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他从包里拿出放大镜,仔细看纸张边缘和人物服饰细节。
“这是光华影楼出的相纸。”他说,“上海的老字号,三十年代前专做家族合影。冲印工艺很特别,底片有编号水印,一般人仿不出来。”
秦无月问:“年代能确定吗?”
“照片本身没有标注时间,但从女子的衣领绣纹来看,应该是1920年代末到1930年代初。”他指着盘扣上的暗纹,“这种绣法只在江南几个望族流传过,普通人用不起。”
他抬头看向秦无月:“你和这位女士……是亲属关系?”
秦无月摇头。
“那就奇怪了。”他低声说,“五官、轮廓、神态,完全一致。如果不是血缘传承,那就是重世之相。”
房间里安静下来。
秦无月没说话,手指收紧了。
历史学家合上放大镜,收进包里:“我能帮的就这些。如果你想知道更多,建议去找当年影楼的登记簿,也许还能查到名字。”
他说完准备离开。
就在他走到门口时,一直站在墙边的管家忽然开口:“老太爷临终前喝醉过一次,说咱们家祖上出过一位‘月老娘娘’的侍女。”
两人都转头看他。
管家低着头,声音很轻:“那侍女能看见姻缘线,后来不知怎么消失了。他还说,那侍女身边总跟着个穿白衣的男人,腕上缠着一根红绳。”
秦无月猛地抬头。
管家抬起眼,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我一直当是醉话。可刚才听这位先生说的照片年代……正好对得上。”
历史学家一脸茫然,说了句“这故事听着像传说”,便匆匆走了。
书房门关上,只剩秦无月和管家。
她坐在桌前,手一直没有离开照片。管家退到门口,正要退出去,她开口了:“你爷爷说过那个侍女的名字吗?”
“没提。”管家摇头,“只说她消失那天,天上打了雷,院子里的桃树一夜落光了花。”
说完,他退出房间,轻轻带上门。
秦无月独自坐在桌前,把照片平放在桌面中央。她取出玉簪,掌心朝下压住照片一角,闭眼默念命理口诀,试图探查这张照片的灵性来源。
就在她刚运起气息时,窗外一道惨白闪电划破夜空。
轰隆一声雷响,整栋房子都震了一下。
强光瞬间照亮书房,照在照片上。
那一刹那,照片里的男人——玄微子,眨了一下眼睛。
秦无月猛地睁眼,身体本能后仰,撞翻了椅子。她跌在地上,眼睛死死盯着桌面。
照片静静躺着,没有任何变化。
她喘着气爬起来,心跳剧烈。不可能是错觉。她看得清清楚楚,那双眼睛动了,而且是朝着她的方向眨了一下。
她慢慢走近,蹲下身,再次拿起照片。指尖触到男人的脸颊位置,竟然有一丝温热,像刚从阳光下收回来的东西。
她喃喃道:“你到底是谁?”
没有回答。
她强迫自己冷静,把照片翻过来,再看背面。“微”字的痕迹还在,比之前更深了些,像是被什么力量激活了。
她想起管家说的话——“侍女”。
她是侍女?还是别的什么?
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她真是月老的侍女,那为什么司命说她是被贬下凡的月老本人?如果她真的是掌管姻缘线的人,那眼前这个缠红绳的男人,又是什么身份?
她把照片举到眼前,盯着那根红绳。红得太过鲜艳,不像经过几十年的褪色。反而像……昨天才系上去的一样。
她伸手,用指甲轻轻刮了一下红绳的位置。
纸面毫无痕迹。
但她感觉到一股细微的拉力,从照片传到指尖,像是有人在轻轻勾她的手指。
她没甩开。
她想看看还会发生什么。
又一道闪电劈下。
这次她盯着照片,目光不移。
光芒亮起的瞬间,玄微子的嘴唇——动了一下。
像是在说话。
她立刻凑近,耳朵几乎贴上照片。
什么声音都没有。
但她看清了他的口型。
两个字。
“还债。”
她浑身一僵。
欠我的,该还了。
快递员带来的那句话,原来不是威胁,是提醒。
她猛地站起来,把照片按在桌上,用玉簪四角压住,形成一个小型镇压阵。这是她在轮回管理局学过的基础手法,用来封存带有灵性的物品。
可玉簪刚摆好,其中一根突然弹开,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她弯腰去捡。
抬头时,余光扫过照片。
玄微子的眼睛,又眨了一下。
这次她确定不是光影问题。
她抓起照片,贴在胸口,另一只手握紧玉簪。
“你要我记起什么?”她低声问,“是不是你把我推入轮回?是不是你让我一次次经历情劫?”
没有回应。
但她的手腕内侧突然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她低头看去。
皮肤依旧光滑,可她清楚记得,在某个任务世界里,她曾在手腕上绑过一根红线。那是她完成第一个情劫任务时,那人送给她的。
她一直以为那是纪念品。
现在她明白了。
那是契约。
她一步步走向书桌,打开笔记本,写下新的线索:
照片经专家鉴定为民国时期真实物件
管家提及家族曾供奉“月老娘娘”侍女,且描述与照片场景吻合
照片中男子两次眨眼,口型为“还债”,存在超自然意识活动
玉簪无法压制其灵性,说明来源高于现世法则
她停下笔,盯着最后一行字。
然后她单独写了一行:
**我不是侍女。**
笔尖顿住。
她缓缓抬头,看着手中照片。
玄微子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落在她脸上。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地响起:
“如果我不是侍女……那你跪拜的人,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