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声停在十二楼。
秦无月手指在桌面上敲击的节奏没变。她没抬头,也没动。门外脚步靠近,停住,门把手转动了一下,没有推开。风从窗缝吹进来,带着一丝凉意。
几秒后,走廊的脚步声退去。
她终于抬起眼,看向书桌中央那面铜镜。镜面暗沉,边缘缠枝莲纹被锈迹覆盖,但“归”字刻痕清晰可见。她伸手摸了摸硬盘接口,确认离线状态正常。
侦探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穿灰布衫的老技术员。技术员提着工具箱,不说话,只点头。
“东西带来了?”秦无月问。
“嗯。”侦探把一个密封袋放在桌上,“铜镜原件,从古董商那里取回来的,全程没联网。”
技术员戴上棉手套,打开工具箱。镊子、小刀、酸液瓶、紫外灯一一摆开。他拿起铜镜,对着光检查表面氧化层。
“这镜子做过封印处理。”他说,“不是普通锈蚀,是用符灰混合铜粉涂抹过的。”
秦无月盯着他的手:“能去掉吗?”
“可以,但得慢。一烫就毁。”
技术员用棉签蘸取微量酸液,轻轻擦过镜框边缘。锈层开始脱落,露出底下金属原色。他换上放大镜,一点一点清理划痕区域。
秦无月站在旁边,盯着那道弧形刻痕。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房间安静得只能听见酸液滴落的声音。
突然,紫外灯亮起。
技术员的手顿住了。
镜框内侧,浮现出一行极细的小字,像是刻进金属里的暗纹。
“玄微子与无月,永世不离。”
秦无月呼吸一滞。
她伸出手,指尖刚碰到那行字,一股灼热感猛地窜上来。她立刻缩手,掌心已经多了一道红痕,形状像是一根打结的红绳,正微微发烫。
“这……”技术员往后退了两步,“不对劲。”
秦无月没理他。她盯着那行字,脑子嗡嗡作响。这个名字——玄微子,不是第一次出现。纸条、照片、红绳,所有线索都指向这个人。
可她不认识他。
至少,现在的她,不记得。
她拿出平板,调出命理测算程序,输入“铜镜”和“玄微子”。三秒后,屏幕弹出提示:“关联信息受限,权限不足。”
她关掉程序,又试了三次,结果一样。
系统在屏蔽她。
就在这时,空气中泛起一层波纹。
司命的身影缓缓浮现,半透明,像隔着一层水雾。他脸色比平时更冷,眼神压得很低。
“别再查了。”他说。
秦无月抬头:“为什么?”
“这面镜子不该被打开。”司命声音低,“它是你们前世的东西,也是天道下令抹除的证物。”
“抹除?”她冷笑,“所以那些痛,那些画面,都是假的?”
“不是假的。”司命看着她掌心的红痕,“是你的心还记得。可记忆越深,反噬越强。强行唤醒,魂体会裂。”
“我不在乎。”她直接走到铜镜前,手掌按在镜面上。
冰冷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上来,她闭眼,低声念出残破天书里的咒语。每一个音节都像在割她的喉咙。
技术员惊得后退到墙边。
铜镜开始震动。
镜面渗出暗红色液体,一滴一滴滑落,像泪。
司命身影晃动:“你疯了!这是禁术!”
“你说它被抹除了。”她睁开眼,盯着镜中模糊的倒影,“那为什么它还在流血?”
话音落下,铜镜突然升温。
镜面裂开一道细纹,血丝般蜿蜒而上。
就在这时,屋里灯光闪了一下。
现代千金的身体猛地抽搐,眼睛睁开一条缝。她看着铜镜,声音发抖:“你……你是谁?”
秦无月没回头:“我是来救你的。”
“不……我不认识你!”现代千金挣扎着要起身,却被一股无形力量压住,“滚出我的身体!”
话没说完,她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秦无月咬破指尖,将血抹在镜背三寸处,画出一个三角符。血迹刚落,铜镜猛然亮起幽蓝光芒。
镜中倒影变了。
不再是书房,而是一座高殿。雕梁画栋,红绸挂柱,墙上挂着无数红线卷轴。大殿中央,站着两个人。
女的穿素白衣袍,眉心一点朱砂,手里握着一支红线笔,正低头改写姻缘簿。男的披银纹长衫,站她身侧,目光温柔。
“无月。”男人开口,“你若动此线,必遭天谴。”
女人抬头,笑了:“我宁负天道,不负你。”
她手腕一转,红线笔落下,姻缘簿上的名字瞬间改变。
天空炸响雷声。
大殿外冲进一群黑影,手持锁链。男人转身将她护在身后,抬手结印抵抗。
女人却从袖中取出一面铜镜,往地上一摔。
“只要这镜子不灭,我就一定能找到你。”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光芒消失,铜镜恢复暗沉。
秦无月跌坐在椅子上,后背湿透。她大口喘气,耳边回荡着最后一句话。
“所以……是你先动的心。”
她抬起头,发现司命还站在原地,但身影已经模糊。
“那是什么?”她问。
“你们最后一次相见。”司命声音很轻,“你改了红线,他替你承担因果。天道削去你们的记忆,打落轮回。这面镜子,是你们唯一的信物。”
“他现在在哪?”
“我不知道。”司命说,“但我能告诉你——他一直在找你。每一世,他都会出现,哪怕你认不出他。”
秦无月低头看掌心,红痕还在,微微发烫。
她忽然想起什么,翻开笔记本,找到之前记下的线索:
红绳→唤醒记忆
铜镜→前世见证
古董商→传递者
她又加上一句:
玄微子→从未离开。
技术员一声不吭收拾工具,临走前看了她一眼:“这镜子……不能再用了。封印一旦破,东西会自己找上门。”
门关上后,房间里只剩她和昏迷的现代千金。
铜镜静静摆在桌上,镜面微光未熄。
她伸手碰了碰镜框,那行“永世不离”的字迹已经消失,但掌心的红痕突然跳了一下。
窗外风更大了。
桌角那张写着“所有异常皆指向封印松动”的纸条被吹起一角。
她盯着铜镜,忽然发现镜中自己的倒影,嘴角动了动。
可她根本没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