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路上的血迹在月光下泛着暗色,秦无月没有回头。她的脚步很轻,但每一步都踩得极稳。袖口那道裂痕还在渗血,玉簪掉在宫道上,她没去捡。身后是帝王沉默的身影,前方是西苑边缘那片荒芜的废观。
她知道那里不对劲。
可她必须去。
风从废观方向吹来,带着一股铁锈般的气息。她踏入院门时,脚下的石砖发出轻微的响动,像是踩在某种机关的边缘。残破天书在袖中微微发烫,这是它第一次主动示警。
她停下,闭眼一瞬,命盘在识海中缓缓旋转。痛感还未散去,像有细针在经脉里游走。她强行压下不适,用指尖沾血,在掌心画出一道逆行符。血线刚成形,地面突然震了一下。
七处方位同时亮起幽蓝的光点。
雾气从地缝中涌出,不是寻常水汽,而是带着压制命格的气息。她立刻后退三步,鞋底划过石面,留下两道浅痕。就在她退开的瞬间,原本站立的位置,石砖裂开,一道符文浮现,正是“囚龙局”的核心阵眼。
她认得这个局。
专克通晓命理之人,能锁死推演之力,让术者沦为待宰之物。
四周已有黑影立定,七人分据方位,手持短刃,刀尖朝下,插进地面。他们不出声,也不动,只是站着。可秦无月清楚,只要她再动一步,阵法就会彻底激活。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血还在流,顺着指缝滴落。她把最后一滴血按在唇间,轻轻一抹。这是她能用的最后一点血祭之力。
雾更浓了。
她忽然想起那个老太监。他说井底有答案,说《天官录》写了她的名字。可他的气息不对——不是普通宦官,也不是宫中修行者,更像是……被禁术改造过的傀儡。
她睁眼。
眼前这片废墟,根本不是偶然荒废。地基走向、石柱排列、甚至瓦砾堆积的角度,都在模仿一座早已失传的镇魂大阵。而她现在站的位置,正是阵心偏移的缺口。
有人故意破开了封印,引她进来。
她不是来查真相的,她是来当祭品的。
一名黑衣人突然抬手,摘下面具。半张脸焦黑如炭,另一只眼睛却异常清明。他盯着她,声音嘶哑:“你改了红线,就该永世不得超生。”
话音落下,他猛地将短刃刺入自己胸口。
没有血溅出来。
反而是一道黑气从伤口喷出,直冲地面符文。整个废墟剧烈一震,秦无月脚下一空,差点跪倒。识海中的命盘发出刺耳的裂响,一道新裂纹迅速蔓延。
她咬牙,将口中鲜血喷出,落在掌心,迅速写下“断”字。血字触地即燃,化作一道屏障,暂时隔绝了阵法对命魂的拉扯。
但她也知道,这只是短暂拖延。
七名黑衣人已重新调整站位,手中的短刃开始划地成符。每一笔落下,地下就传来一阵震动。她能感觉到,这片土地正在吸收她的气息——不是要杀她,是要复制她。
复制她的命理推演之能。
这才是真正的杀局。
她缓缓抬起手,摸向发间。那里还剩一枚玉簪碎片,锋利如刃。她握紧它,指尖被划破,又添一道血痕。
不能逃。
中央石柱一旦受损,整座废墟会塌陷,把她活埋。她刚才用天书残页推演过,逃生路径只有两条:一是破阵,二是等外援。可这里早已被隔绝,连气息都无法传出。
她只能守。
黑衣首领站在正北方位,终于开口:“你以为你是来寻身世的?你只是来还债的。”
秦无月不答。
她闭眼,用残破天书最后一页的残图,在识海中重建地形。水流走向、风向变化、石柱承重点……她需要一个支点,哪怕只是一瞬的破绽。
“你扰乱天机,篡改姻缘,害得百世轮回不得安息。”黑衣首领继续说,“今日,便是你的终局。”
话音未落,四道符光同时亮起。
地面裂开,黑气缠绕而上,直扑她的命盘。她猛然睁眼,将玉簪碎片狠狠扎进掌心,以剧痛维持清醒。血顺着腕部流下,在地面画出半个逆爻阵。
阵法微颤。
她抓住这一瞬的波动,反向推演——七人之中,西南角那人动作慢了半拍,符痕歪斜,显然是临时顶替。
就是那里。
她刚想动作,却见那名焦面黑衣人的尸体突然抽搐,体内咒印再次引爆。冲击波横扫全场,她被掀翻在地,后背撞上石柱,喉头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
但她没有倒下。
她单膝跪地,一手撑住地面,另一只手仍紧握玉簪碎片。眼神冷得像冰。
“你们……杀不了我。”她声音沙哑,却清晰,“因为真正的杀局,从来不在外面。”
黑衣首领冷笑:“那你倒是看看,谁在外面?”
他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声极轻的脚步声。
不是宫中禁军的步伐。
也不是老太监那种迟缓的拖行。
那脚步很稳,落地无声,像是早就站在那里,一直看着。
秦无月抬头,望向废墟入口。
雾气中,一道身影静静伫立。
白衣,长发,手中握着一根红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