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林啸天拉着赵老伯,一头扎进了更北面的山林。
太阳升了起来,但阳光照不透这片原始老林。
“老伯,你说的游击队,大概在哪个方向?”林啸天拨开身前的树枝,焦急地问。
赵老伯咳了两声,指着北面连绵不绝的山脊:“我只听说……他们在这片‘黑风口’一带活动。但黑风口,方圆上百里啊……”
“上百里,我也要把它翻过来!”
林啸天咬着牙,眼中是猎人锁定目标的光。
“娃,你慢点……”赵老伯喘着气,“找他们,不能像你这么找。他们是游击队,是藏起来的。你这么大动静,是找他们,还是给鬼子报信?”
林啸天猛地停住脚步。
他回头看着气喘吁吁的赵老伯,紧紧攥住了拳头。
“那……那怎么办?”
“找人,得像打猎。”赵老伯靠着一棵树坐下,“你得找他们的‘道’。”
“道?”
“对。他们总要喝水,总要拉屎,总要走路。这山里,能走的路就那么几条。咱们得先找到他们常走的路。”
林啸天冷静了下来。
“老伯,你歇着。我去前面看看。”
他把猎枪背好,猫下腰,钻进了灌木丛。
赵老伯看着他的背影,点了点头:“这娃,是块好料。就是……火气太旺。”
……
第一天。
天黑时,林啸天回来了。
他一脸疲惫,手里拎着两只野鸡。
“老伯,喝水。”他递过一个灌满水的皮囊。
“有发现吗?”赵老伯接过水,猛灌了几口。
林啸天摇摇头,把一只烤好的野鸡递给他。
两人没有生火,这是林啸天用猎人的法子,在石头缝里用干草熏熟的,几乎没有烟。
“什么都没有。”林啸天狠狠地咬了一口鸡肉,“别说人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娃,这才第一天。”赵老伯撕下一条鸡腿,“他们要是那么好找,早被鬼子剿光了。”
“明天,我去西边那条山涧看看。”林啸天嚼着肉,眼睛在黑暗中发亮,“他们要喝水,肯定会去那里。”
赵老伯看着他:“别急。这山里,不只有游击队,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鬼子。”
……
第二天。
林啸天和赵老伯顺着山涧往上游走。
这里水汽很重,布满了苔藓和湿滑的石头。
“小心点,这地方容易崴脚。”赵老伯拄着棍子,走得蹒跚。
“嘘!”
林啸天猛地按住了他!
“怎么……”
“别出声!”
林啸天指了指前面的一块岩石。
赵老伯眯起老花眼,仔细看去。
岩石上,放着一个……饭盒?
一个黄色的,军用饭盒!
“是他们?”赵老伯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
林啸天没有动。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饭盒。
太新了。
太干净了。
在这潮湿的山涧里,放了超过半天的东西,绝对不会是这个样子。
“不对……”林啸天压低了声音,“老伯,你听。”
“听什么?”
“风声里……有铁器……碰撞的声音。”
“哗啦……哗啦……”
那声音,很轻微,但很有规律!
“是鬼子!”林啸天猛地拉着赵老伯,滚进了旁边一道长满藤蔓的沟壑里!
“鬼子?”赵老伯吓得脸都白了!
“是他们的水壶!还有枪栓!”林啸天用泥巴抹在脸上,压低声音,“别动!别出声!”
两人刚藏好。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哗啦……哗啦……”
五个日本兵,端着枪,骂骂咧咧地从上游走了下来。
“他妈的!这鬼地方!什么都找不到!”一个日本兵用日语抱怨着。
“中尉说了,一定要找到那帮土八路!”
“找?怎么找!连个影子都没有!”
一个日本兵走到了那块岩石旁,拿起了那个饭盒。
“哈哈!看我找到了什么!”
“八嘎!那是诱饵!快放下!”
“诱饵?怕什么,那帮支那人……”
他话还没说完。
“砰!”
林啸天猛地抬起头!
枪声!
是从上游传来的!
“敌袭!!”
那五个日本兵瞬间慌了!
“哒哒哒哒——”
上游的山坡上,一挺歪把子机枪猛地开火!
子弹“噗噗噗”地打在水里、打在岩石上!
“啊!”
刚才拿饭盒的那个日本兵,当场被打成了筛子!
“隐蔽!隐蔽!”
剩下的四个日本兵,手忙脚乱地躲在岩石后面,朝着上游胡乱开枪!
“砰!砰!”
林啸天和赵老伯趴在沟壑里,一动不敢动!
“是……是游击队!”赵老伯激动地抓住了林啸天的胳膊!
“别动!”林啸天死死按住他。
“哒哒哒哒——”
上游的火力很猛!
那四个日本兵被压得抬不起头!
“手榴弹!!”
上游传来一声大吼!
“咻——”
一颗黑乎乎的手榴弹,冒着烟,从天上掉了下来!
“轰隆!!”
巨大的爆炸声,震得林啸天耳朵嗡嗡作响!
碎石和血肉横飞!
赵老伯被震得差点晕过去!
“八嘎呀路……”
一个还没死的日本兵挣扎着想爬起来。
“砰!”
上游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响。
那个日本兵的脑袋,像西瓜一样爆开了。
山涧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哗哗”的流水声。
“快!打扫战场!”
上游传来命令声。
“是!”
十几个穿着各式各样衣服、但都拿着武器的汉子,从山坡上冲了下来。
他们熟练地在尸体上摸索着,收缴了三八大盖和子弹。
“快走!枪声会引来更多鬼子!”
“是!”
“等……等等!”
赵老伯看他们要走,急了,刚想站起来。
“别动!”
林啸天一把将他死死按住!
“娃!他们是游击队啊!”赵老伯急得满脸通红。
“他们会杀了我们。”林啸天的声音冰冷。
“为什么?”
“我们看到了他们的脸,又看到了他们打鬼子。”林啸天指了指地上的尸体,“换做是你,你会留下两个活口吗?”
赵老伯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那……那怎么办?他们要走了!”
林啸天没有说话。
他看着那群游击队员迅速撤离,消失在了上游的密林中。
他静静地趴在沟壑里。
一动不动。
过了足足半个小时。
林啸天才慢慢地爬了起来。
“他们走了?”赵老伯颤巍巍地问。
“走了。”
“那……那我们怎么办?线索断了!”赵老伯一脸绝望。
“断不了。”
林啸天笑了。
他指着上游的密林:“他们救了我们。”
“什么?”
“那个饭盒,是他们故意放的。”
“故意放的?”
“对。”林啸天走到那具被打成筛子的尸体旁,“这是诱饵。他们早就发现这队鬼子了,故意把他们引到这里,引到这个伏击圈里。”
赵老伯倒吸一口凉气:“好……好狠的计策!”
“他们打得很坚决,撤得很快。”林啸天看着游击队消失的方向,“是真正的队伍。”
“可他们走了啊!我们上哪儿找去?”
“老伯。”林啸天回头,眼中闪烁着猎人般的光芒,“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
“你?”
“他们是人,不是鬼。是人,就会留下痕迹。”
林啸天猫下腰,仔细检查着游击队走过的地方。
“他们往东北方向去了。一共……十四个人。”
“你怎么知道?”赵老伯凑过去,只看到一片被踩踏过的草丛。
“你看这里。”林啸天指着一处不起眼的泥地,“脚印。十个穿草鞋的,三个穿胶鞋的,还有一个……穿的是鬼子的军靴。他走路很重,是个大块头。”
他又摸了摸一根被压断的树枝。
“刚断不久,断口还湿着。他们走得不快,应该是带着伤员。”
赵老伯目瞪口呆。
他当了一辈子猎人,自认为了不起,可跟眼前这个十九岁的娃一比……
“娃……你这手艺……你爹教的?”
“是。”林啸天站起来,“老伯,他们救了咱们。咱们得找到他们。”
“可……可他们会不会杀了咱们?”赵老伯还是害怕。
“会。如果我们这么追上去,他们会把我们当成鬼子的探子。”林啸天道。
“那怎么办?”
“我们不追。”林啸天笑了,“我们……去他们前面等他们。”
“啊?”
“他们往东北方向去了。东北方向,翻过前面那座‘野猪岭’,就只有一条路,能通向‘黑风口’。”
林啸天抬头看了看天色。
“他们带着伤员,走不快。我们抄近路,走猎人的道,今晚就能到野猪岭。我们……在那里等他们。”
赵老伯看着眼前这个冷静、果断的年轻人,仿佛看到了当年的林大山。
不。
他比林大山,更狠,更聪明。
“好!”赵老伯一拄棍子,“老伯听你的!我们走!”
“走!”
林啸天没有再看一眼山涧里的尸体。
他背起猎枪,带着赵老伯,钻进了旁边的悬崖小道。
他不再是那个只知道发泄仇恨的疯子。
他变回了猎人。
一个……正在追踪最危险猎物的猎人。
他的目标,是那支游击队。
他要找到他们。
他要加入他们。